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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聯故事之於謙巧對難太守

在我國曆史上,有位名傳遐邇、久負盛譽的愛國將領,他姓於名謙,字廷益,是明代錢塘人(今浙江杭州),永樂年間中進士,明宣宗時,他歷官中外,頗多政績。據傳:他還到過山西,鎮守雁門關多年。于謙忠肝赤膽,精忠報國,以社稷安危為己任,曾官至兵部尚書。但他又絕非一介武夫,只識盤馬彎弓、舞刀弄杖,而是位通曉古今、文才橫溢的儒將。他那借詩明志的七言絕句《石灰吟》,傾訴了自己為國家忠誠清白、堅強不屈、不怕犧性的意願,詩句鏗鏘有力,氣勢坦蕩。

對聯故事之於謙巧對難太守

千錘百鑿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渾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從於謙一生事蹟看,這首詩恰好是他人品道德的真實寫照。所以,此詩一出,即成千古絕唱,數百年,“胡兒能解,老嫗能吟”,一直傳誦至今。誦至今。

傳說于謙從小便才智過人,聰穎非凡。七、八歲時,她孃親為他整冠、把頭髮梳成兩個抓髻,很象是雙角。一日他在村口和夥伴們遊戲,恰巧碰上寺院和尚蘭古春。蘭和尚見小於謙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招人喜愛。心中高興,便戲吟一句:

“牛頭喜得生龍角,”

好個于謙,別看年紀小小,卻不假思索,翻舊為新,隨口對出:

“狗嘴何曾出象牙!”

平仄對仗,妙語天成,令蘭古春驚訝不已。

于謙歸家後,便對孃親說:“從今後,不要再梳雙髻,免得遭人取笑。”又一日,蘭古春隨他寺院裡主持方丈經過學館時,又遇到小於謙。只見他已改成三角狀的髮髻,嘴癢癢,便又戲吟一句:

“三角如鼓架;”

于謙瞅定兩個和尚,兩眼滴溜溜一轉,狡黠一笑,便脫口對出:

“一禿似鑼棰。”

蘭古春大為吃驚,想不到這乳臭未乾的娃兒,才思竟如此敏捷。雖捱了罵,仍讚歎不已,悄聲時他師傅道:“瞧著吧,這娃兒長大後,前程難以限量,只怕要當個救世的元戎宰輔呢!”誰知此言竟然被他說中,這是後話,咱且按下不表。

這年春季的一天,錢塘太守李謙,帶著扈從,下鄉視察民情,將屆正午,恰好走到他們村。里正便把接待太守的官差,派給於謙的父親,讓他好好備一桌上等佳餚款待貴官。時值四月,正是鄉里青黃不接之時,又值家境不佳,於父哪裡備辦得起?卻又不敢違拗推託,沒奈何,只得變賣些財物傢俬,勉強湊足這桌酒筵。

李太守駕到,一人獨生筵前,自斟自酌,開懷暢飲。他吃得可口,喝得痛快,便帶著三分醉意地吟道:

“紅白相兼,醉後不知南北;”

(“紅白相兼”,指色酒和白酒攪和到一起,酒勁忒大,易使人醉。醉了暈頭轉向,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當時,小於謙正獨自一人坐在廳堂前的石階上賭氣呢。本來嘛,幾個月了,家中缺糧少米,連乾飯都不敢做,整日喝稀米粥。你個太守老爺,哪裡不好吃頓飯,偏偏跑我家來悽熱鬧,逼得老爹當賣了多少東西,為你準備這頓飯食。他正心裡老大不高興呢,一聽太守公吟出此句,便放開喉嚨,朗朗對曰:

“青黃不接,貧來賣了東西。”

(“青黃不接”,指陳糧吃完了,新糧尚未收穫,人們吃了上頓不知下頓,本是一成語,于謙用在這裡,恰恰和太守公的“紅白相兼”對個正著;而“東西”對“南北”,語意雖相歧,但卻巧帶雙關,對偶奇巧,渾然天成!)

廳堂裡的李太守,一聽此對,驚得酒意也醒了三分!他也是個聰明機巧之人,哪能聽不出話語間憤懣和不平的弦外之音?他臉上紅了一陣,又白了一陣,藉著幾分酒勁兒,猛喝一聲道:“什麼人大膽,敢在堂前喧譁?”小於謙他倏地立起,迴轉身形,走前幾步,冷冷地盯視著太守說:“是我!”俗話說:“拿了人的手短,吃了人的嘴軟。”當太守聽說這是主人家的幼子時,也不好逞官威發作了,便訕訕地問道:“嘻!看你小小年紀,莫非也會屬對?”小於謙冷然一笑:“對又何難?容易,容易!”“那好,我就出一上對,你試試看。剛才你臉色犯難,咱就以這‘色難’為上句,你可能對出下句?”于謙說:“這有何難?容易容易!”李太守說;“你既一迭聲兒喊‘容易’,那就快些對上來吧!”于謙還是一迭聲兒喊“容易,容易!”太守臉色不悅了:“既奢言容易,還不早早對來!”于謙嘿嘿一笑:“我早對對出了,只不過大人酒醉胡塗,沒能聽出罷了!”“哦?——哦!”李太守一個楞怔,細細想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小於謙就是拿這“容易”二字屬對,你瞧,“容”對“色”,“易”對“難”,妙語渾成,天衣無縫!小孩兒說了五七遍,堂堂太守公竟還被矇在鼓裡,豈非遲鈍愚庸?李太守禁不住心底裡暗自吃驚,好個伶牙俐齒的娃兒,稀里胡塗竟讓他給捉弄得一楞一楞,真也他孃的晦氣。好吧!讓我也難難你!李太守沉了沉,又想出一對:“月圓,”于謙應聲答:“風扁!”李太守一拍桌子:“胡說!風怎麼能是扁的?!”小於謙面不改色,緩緩對來:“像我們這小門小戶,它都能擠進來,一條側縫,它也能進得去,不扁何能?”“哦哦……算你乖巧!你再聽一對:‘鳳鳴。’”“牛舞!”“又來胡說!誰見過牛能跳舞?”于謙侃侃而談:“古語說:‘百獸率舞’。百獸百獸,牛能不在其中嗎?”李太守沒啃雞骨頭,卻被這話給噎住了!“咹、咹……你倒還有典故作證,罷了罷了!”他卻沒能聽出于謙話語裡,處處含著譏刺之意。

李太守下不了臺,他多想出個難題,難住眼面前這個不太好對付的少年,他轉著眼球子,琢磨來琢磨去,一眼瞥見庭院裡、花欄上,春花含蕾,便隨口吟出:

“庭前花姑放;”

于謙眨眨眼,忽然發問道:“嗄!還沒請教尊駕貴姓?”“誰不知咱錢塘太守李大人!”

“閣下李先生!”

李太守捋著短髭一樂:“娃娃,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庭下花始放’,對得上來嗎?”

于謙還是一迭聲喊:“閣下李先生!”李太守猛一拍桌案,杯兒盞兒都震得跳起舞來:“還不快對?”“我早對上啦,你又聽不出來!‘樓閣’對‘庭院’,‘閣下’對‘庭前’,‘李’對‘花’,‘先’對‘始’,‘生長’對‘開放’,字字皆工,詞詞對仗!敢說不是?”李太守這才明白過來,心裡暗暗叫苦:又讓這個小孩兒,當猴耍了!面前擺著珍饈美味,他卻再也品不出一點滋味,慨然長嘆一聲,吟道:

“嘴甜心裡苦;”

小於謙掠一眼滿桌的美味佳餚,只有太守一人獨吃,不平地叫道:

“眼飽肚中飢!”

是啊,早飯他只喝了一小碗粥,此時肚中早在咕嚕嚕提著抗議,瞅著美食不能吃,豈非“眼飽肚中飢”嗎?!

這時,早有幾個村童,圍在廳堂門前看熱鬧。李太守心中暗忖:嘿嘿,餓了是不?還跟我繞脖子?便道:“童子六七人,無如爾狡!”

于謙朗聲道:“太守二千石,莫若公……”

這最後一字,他突然嚥了回去,衝著太守公只是一陣哂笑,李太守警覺地催問道:“都不像我怎麼呢?快說呀!”

于謙哈哈樂了:“你要把我迎到酒筵上,就是‘莫若公廉’!”

李太守兩眼一瞪:“我要不請你上座呢?”

“那就是:‘莫若公貪’!”

見此一個字,早驚得李太守冒山一身冷汗,趕忙降階相迎:“快請上座,快請上座!”

誰都知道,在舊時代,小民百姓是沒有資格敢跟堂堂父母官平起平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可你瞧于謙,小小年紀,竟大搖大擺地被太守公請到酒筵上,堂而皇之地大吃大嚼起來。

“三月不知肉味”的小於謙,張大嘴巴,一陣兒猛塞。他心裡想:滿桌佳餚,反正都是我家血汗錢換來的,能吃多少吃它多少,總不能都便宜了你這個“刮地皮”沒個停歇的貪官!一剎時,滿桌酒菜讓小於謙風捲殘雲般掃去一小半,只吃得李太守緊皺眉頭、大為不悅。他拿筷子一指于謙的嘴說:“口,有似沒樑鬥!”

(舊時代,量米時多用“鬥”。鬥,四四方方的,外形都像個“口”字,只是上邊還多著條橫樑;李太守這樣說,是極言小於謙“嘴大如鬥”,填不飽,塞不滿,含有貶斥的意味!)

于謙也拿筷子一指李太守緊緊蹙起、皺成個“川”字形的眉頭說:“川,好像三條椽!”

李太守拍著巴掌叫道:“錯、錯、錯!‘川’字第一筆是彎的,怎麼能成‘椽子’?”

于謙不慌不亂、坦然答道:“尊駕是堂堂錢塘府太守,還用著一個沒了鼻樑的‘鬥’,像我們窮家小戶,三條椽子裡有一根彎曲的,又有啥值得你大驚小怪呢?”

一句話出口,引得裡裡外外,一陣鬨堂大笑。李太守也只好以酒遮面,紅著臉贊上一句:“神思嘛,倒也還算敏捷;才學嘛,也算有點兒邪才!來、來、來,我再出三個上聯,你若都能對上,我就賞你個秀才噹噹!”說著,他一指筵席一的山果炒慄說:“慄綻縫黃見。”

(栗子被炒熟後,硬殼兒就會綻裂開,露出裡面的黃色果實。)于謙呢?隨手挾起盤中一段藕片呈上說:“藕斷露絲飛!”

李太守嚼口藕片,接著又說:“你村東口有座分水橋,是不?請聽上聯:‘分水橋邊分水吃,分分分開!’”(此處‘分’,應是一字兩音兩義。)

于謙略一思忖,便道:“聽說尊駕公館裡有個看花亭,有吧?請聽下聯:‘看花亭下看花回,看看看到!”

李太守雙眸骨碌碌一轉:“分水橋下那片窪地叫七裡塘,是不?再聽上聯:

‘七裡山塘,行到半塘三裡半。’”

于謙兩眼滴溜溜一忽閃:“錢塘縣西北向有個九溪溶洞,是不?請聽下聯:

‘九溪溶洞,經過中洞五溪中。’”

李太守有些焦急,一指盤中菱角喊道:

“菱角三尖,鐵裹一團白玉,”

于謙霍地站起叫了:

“‘石榴獨蒂,錦包萬顆珍珠!’李大人,三對都已對上,大人不要食言,快把‘秀才’拿來!”

李太守只惱得麵皮紫漲,但他仍不願服輸:“且慢且慢,還有一對,聽我道來!”

這時,恰好從人又給太守燙上酒來,他早已面紅耳赤,汗順著脊樑骨流,便沒好氣地呵斥道:“酒熱何須湯盞燙,滾開,滾開!”

太守在筵前吃酒,里正還派了個俊俏村姑,站在身後給他搧扇子,搧了這半晌,那村姑早累得臂軟手痠,可又不敢停歇下來。于謙看在眼裡,早已憤憤不平。這時,恰好借題發揮,便一指村姑叫道:“廳涼無用扇子搧,退下,退下!”得,俊俏村姑扔下扇子,忙不迭跑出去了!

李太守心裡這個氣呀,卻又來不及發作,忙不迭地叫道:“這個不算,這個不算!你聽聽這個!”他一眼瞥見庭院裡微雲漠漠,下起春雨,微風起處,刮來一陣雨絲,落在窗糊紙上,便道:“凍雨灑窗,”

話音未落,于謙的父親恰在此時,端一上盤粘糕,于謙便信口對道:“切糕分客!”

李太守心頭一喜,捋著短髭笑了:“我這上對還沒說完呢:‘凍雨灑窗,東二點,西三點!’”

于謙道:“我這‘切糕分客,上七刀,下八刀!’”

“錯了錯了!”李太守拍著巴掌笑道:“小娃兒,你可知我這上聯裡,暗藏機關?”

“請教有何妙處?”

“上下句,字字緊扣,密不可分!頭一字是個‘凍字’,是‘東’字加上兩點;第三字是‘灑’,是‘西’字加上三點,這就叫‘凍雨灑窗,東二點,西三點’!你那‘切糕分客’,又焉能對得上?”

小於謙嘿嘿一陣冷笑:“誰說對不上?上邊第一字是‘切’字,‘切’不是‘七刀’嗎?此謂之‘上七刀’;下邊第三字是個‘分’字,‘分’字分開,就是‘八刀’,謂之‘下八刀’,這就叫‘切糕分客,上七刀,下八刀’!對你那個,恰好似鬼斧神工,自然天成!”

李太守心裡默默一盤算,哎呀,果然如此!好不喪氣,不認帳也不成了!只好忍氣吞聲說:“也罷,就賞你個秀才當,快把名字報上來,也好給你註冊呈報備案!”

于謙雙拳一拱:“不才姓於名謙!”

李太守兩眼一瞪,吼道:“好大膽!你是何等樣人,也敢跟老爺我用同一個字,難道不知老爺我的名諱嗎?”

你說巧也不巧?于謙碰上了李謙!這在封建社會,可是對官家尊長的大不敬!如不避開,難免要獲罪受罰。于謙卻不慌不怕,坦然問道:“尊駕官遷錢塘,不知已有幾年?”

“三年!”

“不才的名字,受之家嚴老父,卻是八年前的事了,何來避諱?”

李謙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說:“你且聽我這個上聯,如若對得上,便與你個‘秀才’;如若對不上,老爺還得治你個‘犯上之罪’,聽著:

‘藺相如,司馬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

(藺相如:戰國時代趙國的上卿。成語“完璧歸趙”即來源於他。司馬相如:漢朝人,景帝時為武騎常侍,漢武帝時,通西南域有功,拜為孝文園令,長於辭賦,其妻卓文君。‘文君私奔’、‘當壚賣酒’,就是說他夫妻二人的故事。‘名相如,實不相如’,這裡的‘相如’,是巧妙地借用了詞義的歧意與雙關,‘相如’在這裡是‘相同’與‘相象’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說:他們倆個,名字相同,其實很不相同;你和我呢?也是名字雖然一樣,可實際不一樣得很!我是堂堂太守公,你不過是個平民小百姓罷了,語含輕蔑之意。)

這個上聯,確實很不好對。首兩句,必須是兩個名人,名字還得一樣,而下邊呢,還得能用這名字的歧意作文章。可真把小於謙難住了,他這裡正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呢,那邊李太守卻高興得眉飛色舞起來,心裡暗喜:“小猴子,小猴子,你也有遭難作蹩的時候!”他一拍桌案,站起來了:“來人哪!”

“慢!”于謙雙眉一振,朗朗誦道:“聽著,下聯是:

‘魏無忌,長孫無忌,彼無忌,此亦無忌!’”

(魏無忌:戰國時代魏國的大將。長孫無忌:唐朝的開國元勳,國舅,執掌朝政數十載,後被武則天所害。“彼無忌,此亦無忌”,意思是說,他們兩人的名字也一樣,人家都不忌諱,你我何必忌諱呢!)

此對一出,語帶雙關,把李太守詰問了個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無言以對!他楞怔了好半晌,才言不由衷,卻又語含輕侮地說道:

“兩猿截木山中,這猴子也會對鋸;” (隱喻“對句”)

于謙呢,不假思索,拍案而起:

“匹馬隱身泥內,此畜牧怎得出蹄。”(隱喻“出題”)

這一對,對得更妙更絕,針鋒相對,一語雙關,喜笑怒罵,皆入其中!

李太守呢,事由己出,氣又氣不成,惱也惱不得,駁又駁不贏!喟然長嘆一聲,頹然落於座中。

小於謙呢?憑著敏捷的才思,狠挫了這不可一世的太守老爺,又吃飽喝足,便連蹦帶跳跑出來,找小夥伴們玩蟈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