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遠航未變

（一）

一大早，我急急忙忙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梳洗一邊唸叨：洗漱3分鐘，下樓2分鐘，到公車站5分鐘，路上15分鐘，還有5分鐘機動，我要分秒必爭！
習慣晚上爬格子，早晨起床的時刻，一向都是如臨大敵，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當我叼著餅乾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小區門口時，愣住了，嘴裡的餅乾差點沒掉出來。
遠航的車就停在不遠處，而他正斜靠在車旁，一身休閒打扮，風度翩翩。
快上車！你不想遲到吧！遠航很紳士地開啟車門，我連忙鑽進去，全然不顧淑女風度。

（二）

我和遠航是同學，還是同桌。
高中三年，我只有遠航一個同桌。每次開學調座，老師總是斟酌再三，最後還是把我們放在一起，並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還是你來管王遠航吧！
我心裡那個氣呀！誰不想和品學兼優的同學一起坐。這個王遠航，有一流聰明的腦子，也有一流調皮搗蛋的品性，你說，和這樣的人同桌，我能好嗎？
每天上課，王遠航最拿手的事情不是睡覺，就是躲在下面看小說，而且一定交待好，讓我幫忙盯著老師。
我總是表面答應他，卻在他看得入神或者睡得痴迷時，狠狠地掐他。他齜牙咧嘴的唉呦，橫眉直瞪，一怒即發的樣子，而我只需調轉腦袋，面無表情地聽課，他就敢怒不敢言了，偃旗息鼓地叨嘮著：行！算你厲害！
誰也沒有料到，臨近大學聯考的前夕，王遠航改頭換面苦拼了三個月，居然和我這個一貫品學兼優的優等生，考到了一所全國重點大學。後來，我們一起大學，一起畢業，一起在公司供職。
如果說有緣，我們什麼緣都有，就是沒有夫妻緣。

（三）

車上，我邊從提包裡拿餅乾往嘴裡塞，邊調侃他：今天怎麼好心來接我？
遠航開車目視前方：因為有事請老同學幫忙。
我忙不迭點頭：沒問題，老關係了，說，什麼事？
遠航斜過頭來看著我，面無表情地說：今晚做我的女朋友。
我一下愣住了，笑得喘不過氣來：你說什麼？我做你的女朋友？
遠航直到我笑完才接著說：老媽安排我相親，昨天我一著急就把你供出來，說我們已經好了很久了。我媽一高興，讓我今晚就帶你回家。
驚愕之餘，我的拳頭已經雨點般落到了遠航身上：你怎麼能敗壞我的清譽，我如花的生命豈不是要毀在你手上了！
遠航一臉的苦相：我也沒辦法，現在什麼年代了還相親，如果被我未來的老婆知道了，豈不是被小看一輩子，為了我的終身幸福，你就幫哥們一次，行嗎？
看我還在猶豫，遠航伸頭過來，壞壞地笑：我保證，只借一個晚上，過了今晚，你還想你的水揚。
一提到水揚，我頓時傷感許多。

（四）

水揚是公司的老總，我是他的行政祕書。
進公司的第一天，我就迷上了他渾厚的聲音，黃金分割般的身材，而最令我著迷的，還是他運籌帷幄的氣度，任何有風險的計劃只要由他運作，都可以化險為夷。
可是他已經結了婚，每當他妻子出現在公司，舉手抬足間的那份典雅和嫵媚，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自慚形穢。他們夫妻相攜而立，珠聯璧合，而我覺得自己像一隻醜小鴨，卑瑣而無助。
這樣的感情一開始就佈滿了苦澀，我寬容的告訴自己，我可以做他心靈上的朋友。我只會靜靜的想他，默默地念他，但我不會放任自己燃出愛情火焰。
有一天，我近來送檔案，水揚不在，我把檔案放到桌上，然後對著他辦公桌上的照片發呆，很久很久，完全沒有感覺到水揚已經走到了我身後。
每天朝夕相伴，我眼裡的崇拜和愛戀是關不住的，水揚可以看透沒有開盤的股市，當然也洞悉我的心思。
我羞愧不已，水揚卻嘆了一口氣說：小雅，你是個好女孩。可是，我的妻子比我的生命還重要。我的心可以為你敞開，我的肩膀可以讓你依靠，可是，我只能把你的容顏刻在心房。
我流著淚答應了他，水揚只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重重的捏了捏。
和水揚互通心曲之後，我反而變得坦然了。他成了我業餘小說的男主角，我筆下的每一個男主人公都有他的影子：高大偉岸，謙和寬容，氣度不凡。
遠航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心事，他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每天只是不厭其煩的聽我嘮叨水揚，最多隻是在不耐煩的時候說上一句：小雅，你現在的樣子像足了祥林嫂。
我瞪他一眼，隨即閉嘴。
偶爾我也會很奇怪的問：王遠航，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你五官端正，前途遠大，怎麼會讓自己如此寂寞？
王遠航漫不經心的反問：你不知道？
我奇怪的問：我怎麼會知道？
遠航的眼神怪怪的，若有所思的盯我一眼，不再言語。

（五）

我終於答應了遠航去見她媽媽。整個晚上，遠航的手臂都搭在我肩上。我也不再像從前上他家裡玩時那樣大吃特吃，而是一直偎依在他身邊做小鳥依人。
遠航媽媽一直笑得合不攏嘴，最後輕嘆一句：哎，遠航終於隨了自己的心願。
這話聽著有些不對勁，應該是阿姨隨了心願才行啊？
回頭看看遠航的柔情，雖然明知是假的，還是覺得很滿足。
從遠航家出來，一坐上車我就一個勁的誇自己，怎麼樣？我演技不錯吧？是不是可以得奧斯卡獎？哎，你也不錯，整晚肉麻死了。
遠航的身體靠過來：看我的眼睛，是不是還在演戲？
遠航的眼裡閃耀著整晚熟悉的柔情，我呆住了，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身子也縮了回去。
遠航看著我：小雅！今晚我很開心，我貪戀你在我懷裡的感覺。你有沒有覺得其實我很可愛？我摟著你的時候，你就沒有一點幸福的感覺呢？
沒有！我堅定地回答。我不能接受遠航，因為水揚。哪怕那只是一個童話，我也要對自己的付出無比忠誠。

（六）

可是，從那以後，遠航開始每天帶他媽媽做的各種小吃給我，並且當著公司同事的面，說是媽媽特意做給準兒媳的。於是，全公司的人都以為我和遠航在戀愛，當然也包括水揚，氣得我天天瞪眼睛。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忍無可忍，當著全體同事大喊一聲：王遠航，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寧可死也不會嫁給你！
遠航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死灰一般。
我也驟然覺得自己有點衝動，懊悔得不行，連忙道歉，遠航很大度地說，沒什麼。從那以後，遠航再也沒有理我。

直到有一天，公司的阿月對我說：你是不是真的不要遠航？我連忙稱是，阿約說，那就好，我給遠航介紹女朋友，15層海大公司的那個姜姜，你見過嗎？長長的頭髮，很穩重的樣子，他們很般配啊。
我忽然有了莫名其妙的醋意，嘴上卻連稱好。
晚上下班時，遠航和阿月一起離開公司，遠航甚至沒有看我一眼，我覺得好失落。

（七）

我頹然地拿起手袋，剛走到公司門口，就見水揚急匆匆的從車裡下來，見到我就說：小雅，你還沒有走？太好了！
我連忙問道：有事嗎？
公關部的姜小姐突然闌尾發作要做手術，可是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應酬，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我毫不猶疑的答應了。我愛水揚，從來也沒有變過，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
於是，水揚陪我回家換衣服，一件藍色的晚禮服包裹著我凹凸有致的身材，水揚嘖嘖稱讚，我內心竊喜。
晚會上，我溫柔大方，優雅得體，我能感覺到，水揚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我。
宴會結束，水揚送我回家。午夜，車子靜靜的滑過街道，酒後的我有一絲微醉。朦朧間，我感到車子停了下來，我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只見水揚的臉一點點靠近我：小雅，今晚你真美！
我有些恍惚，水揚的身上散發著香檳酒和水果的香醇：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感覺一向溫和的水揚，此時給我一種異樣的感覺。我的身體死死的靠在椅子上沒有動。
水揚的手臂攬到了我的腰：小雅，我想要你！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貼著水揚，他健壯的肌肉彷彿馬上就要把我吞噬掉。
車內空間狹窄，水揚的五官逐漸變大，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眸充滿了慾望，就像黑色鬱金香，泛著詭祕的光。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敲開了我顫抖的雙脣，喃喃道：答應我，讓我得到你，讓我們今晚開始，明早結束！好嗎？
我一下子僵住了，眼裡居然閃過遠航的影子，他去相親，而我就要和心愛的男人上床，可是，為什麼我沒有一絲快慰！
我猛地推開水揚的手臂，開啟車門猛跑。

（八）

一夜未眠，水揚和遠航的身影交替出現在我的夢裡，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那麼急切的盼望天亮，盼望見到遠航。
一早，遠航容光煥發的出現在門口，上帝，我是多麼嫉妒他的笑容。
“怎麼樣？姜姜小姐可愛吧？”午飯時，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
遠航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只顧低頭吃飯。
“我問你姜姜小姐，你耳朵聾了！”天哪，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過分。
“我和姜姜的事情，晚上請你去！”說完遠航就走掉了。
哼，去就去！我就不信比我強。我有理由讓自己難過，當然也能找到理由讓自己快樂！
我嘟囔著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裡，化悲憤為食量，這一向就是我的原則！
水揚從遠處走來，我連忙低下頭。他端著食盤從我面前走過，眼睛都沒有轉一下。
我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就這麼一瞬間，我那顆曾經強烈愛過的心戛然而止。原來愛上一個人很難，不愛一個人卻如此容易。

（九）

晚上沒有休息好，整個下午困極了，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氣。
這時，遠航輕輕走過來，把一杯熱咖啡放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說；喝點咖啡提提神，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看著遠航關切的眼神，我忽然有種渴望幸福的感覺。
我愣愣的看著他，遠航詫異的問：小雅，你怎麼了？今天怎麼怪怪的？我連忙低頭喝咖啡，眼淚差點落在杯裡。
我愛上了遠航，這個跟了我一百年的男人，從來沒有真正體會過愛和被愛相遇，這種感覺真好，昏昏沉沉，意亂神迷。
可是，遠航再也不是從前的遠航，在我對他的傷害至深之後，我不可能再挽回他的心了。

（十）

晚上，我躺在床上，心痛如刀割。
門鈴響了，遠航大步走進來：小雅，快跟我走！
我有氣無力的回答：什麼事？
我媽媽不同意姜姜的事情，堅決要我娶你，你今晚去和我媽媽說說吧！
我頭痛欲裂：說什麼？
就說你不愛我了！
誰說我不愛你了！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會自作自受，在我剛剛愛上你的時候，你卻愛上了別人。
我一古腦兒的把話說完，頓時就呆住了，他也忽然不出聲，房間裡安靜的可怕。
原來表白也不是很難嗎？只是好像來的太晚了。我的心落到了谷底，可是如果我不說，恐怕連今晚都活不過去。
我沮喪的低著頭，感覺到遠航的黑皮鞋正慢慢靠近我，一雙手臂把我緊緊摟在懷裡。我倏的抬頭，遠航的眼裡盡是火焰，彷彿在燃燒。
遠航在耳畔輕輕地說：能和我再說一遍嗎？
不，我痛苦的掙扎：你有了姜姜，我不能破壞你們。
我從來就沒有什麼姜姜，只有你。如果不是我請阿月幫忙，恐怕你永遠也不肯說愛我。
看你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你，已經愛了一輩子。
每次看到你，心裡總是暖暖的，有美好，有感動，有憧憬，更有一分執著。
我會執著與你的情，與你的緣，你的叮嚀，你的嘮叨，讓我心裡酸酸的，感覺那麼的留戀，想留住和你的時間……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手臂緊緊地勾住遠航的脖子，他堅實的身體緊靠著我，讓我有一種從未感受到的溫暖。
遠航柔柔的聲音癢癢的在我耳邊：今晚和我回家，好啊？
我趴在他的懷裡不肯起來，但卻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

一大早，我急急忙忙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梳洗一邊唸叨：洗漱3分鐘，下樓2分鐘，到公車站5分鐘，路上15分鐘，還有5分鐘機動，我要分秒必爭！
習慣晚上爬格子，早晨起床的時刻，一向都是如臨大敵，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當我叼著餅乾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小區門口時，愣住了，嘴裡的餅乾差點沒掉出來。
遠航的車就停在不遠處，而他正斜靠在車旁，一身休閒打扮，風度翩翩。
快上車！你不想遲到吧！遠航很紳士地開啟車門，我連忙鑽進去，全然不顧淑女風度。

（二）

我和遠航是同學，還是同桌。
高中三年，我只有遠航一個同桌。每次開學調座，老師總是斟酌再三，最後還是把我們放在一起，並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還是你來管王遠航吧！
我心裡那個氣呀！誰不想和品學兼優的同學一起坐。這個王遠航，有一流聰明的腦子，也有一流調皮搗蛋的品性，你說，和這樣的人同桌，我能好嗎？
每天上課，王遠航最拿手的事情不是睡覺，就是躲在下面看小說，而且一定交待好，讓我幫忙盯著老師。
我總是表面答應他，卻在他看得入神或者睡得痴迷時，狠狠地掐他。他齜牙咧嘴的唉呦，橫眉直瞪，一怒即發的樣子，而我只需調轉腦袋，面無表情地聽課，他就敢怒不敢言了，偃旗息鼓地叨嘮著：行！算你厲害！
誰也沒有料到，臨近大學聯考的前夕，王遠航改頭換面苦拼了三個月，居然和我這個一貫品學兼優的優等生，考到了一所全國重點大學。後來，我們一起大學，一起畢業，一起在公司供職。
如果說有緣，我們什麼緣都有，就是沒有夫妻緣。

（三）

車上，我邊從提包裡拿餅乾往嘴裡塞，邊調侃他：今天怎麼好心來接我？
遠航開車目視前方：因為有事請老同學幫忙。
我忙不迭點頭：沒問題，老關係了，說，什麼事？
遠航斜過頭來看著我，面無表情地說：今晚做我的女朋友。
我一下愣住了，笑得喘不過氣來：你說什麼？我做你的女朋友？
遠航直到我笑完才接著說：老媽安排我相親，昨天我一著急就把你供出來，說我們已經好了很久了。我媽一高興，讓我今晚就帶你回家。
驚愕之餘，我的拳頭已經雨點般落到了遠航身上：你怎麼能敗壞我的清譽，我如花的生命豈不是要毀在你手上了！
遠航一臉的苦相：我也沒辦法，現在什麼年代了還相親，如果被我未來的老婆知道了，豈不是被小看一輩子，為了我的終身幸福，你就幫哥們一次，行嗎？
看我還在猶豫，遠航伸頭過來，壞壞地笑：我保證，只借一個晚上，過了今晚，你還想你的水揚。
一提到水揚，我頓時傷感許多。

（四）

水揚是公司的老總，我是他的行政祕書。
進公司的第一天，我就迷上了他渾厚的聲音，黃金分割般的身材，而最令我著迷的，還是他運籌帷幄的氣度，任何有風險的計劃只要由他運作，都可以化險為夷。
可是他已經結了婚，每當他妻子出現在公司，舉手抬足間的那份典雅和嫵媚，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自慚形穢。他們夫妻相攜而立，珠聯璧合，而我覺得自己像一隻醜小鴨，卑瑣而無助。
這樣的感情一開始就佈滿了苦澀，我寬容的告訴自己，我可以做他心靈上的朋友。我只會靜靜的想他，默默地念他，但我不會放任自己燃出愛情火焰。
有一天，我近來送檔案，水揚不在，我把檔案放到桌上，然後對著他辦公桌上的照片發呆，很久很久，完全沒有感覺到水揚已經走到了我身後。
每天朝夕相伴，我眼裡的崇拜和愛戀是關不住的，水揚可以看透沒有開盤的股市，當然也洞悉我的心思。
我羞愧不已，水揚卻嘆了一口氣說：小雅，你是個好女孩。可是，我的妻子比我的生命還重要。我的心可以為你敞開，我的肩膀可以讓你依靠，可是，我只能把你的容顏刻在心房。
我流著淚答應了他，水揚只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重重的捏了捏。
和水揚互通心曲之後，我反而變得坦然了。他成了我業餘小說的男主角，我筆下的每一個男主人公都有他的影子：高大偉岸，謙和寬容，氣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