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又一春

去年此時寫下的文字猶在眼前，中間卻已是隔著一年的時光。365個日夜的流逝，那麼多的朝升夕落，那麼多的星辰輪轉，就這樣無聲地滑過。時間的劇目輪迴上演，不管你是否用心觀看，是否用心聆聽，是否用心感受，兀自演繹著每一刻的獨一無二。那些對於個體的不可複製，對於時間來說，卻只是無數迴圈裡的一次。時間的長河從未停止流淌，只是你所踏進的那條河流永遠都是唯一。
喜歡抬起頭，那樣會看到天空，會看到那些深淺不一的綠，天天從這條小路穿行，今天才恍然，那些無花果的綠色裡早已是果實累累，還是錯過了啊。錯過了玉蘭花開，錯過了梧桐花落，錯過了丁香的幽然也錯過了綠色的綻放。我，處在春的包圍中，卻錯過了春天的斑斕，未察中，春的劇目已至尾聲，夏的序幕已在醞釀。
在這充斥著錯過的生活裡，永遠都不會錯過的是父母那不變的牽掛。電話自去年就如影隨形，不同的只是打電話的換成了母親，一直那樣放心的母親，現在每隔幾天就會有電話打來。讓母親牽腸掛肚的，是她的女兒依然只是一個人。曾那樣的相信，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掌握自己的生活，所以母親從小到大給我的從來都是自由，只會建議，卻從不會強迫。唯一的一次替我選擇，就是國中升中專，但那說到底，也是我自己的決定，母親卻每每為此而自責，常常覺得，是因為他們而拖累了我，使我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所以母親常常覺得愧疚。但母親不知道，我從來不曾後悔那個決定，也從來不曾抱怨過生活，唯有母親的這份愧疚，讓我心痛讓心難安。
母親是真得為我心急了吧，每一次都追問著同樣的問題，恨不得我明天就能把自己嫁出去，卻又擔心著是否所託非人。母親是那樣的希望女兒幸福，以自己的一輩子為經驗來糾正著女兒的生活，我的未來裡延續著母親未競的夢想。
母親姊妹三個，兄弟四人，母親為長女，姥姥的身體也不好，母親當然的擔起了生活的重擔。那樣聰慧的母親，斷續的加起來，也只上過半年學，這中間還包括一次跳級。母親的心算卻強過那些計算器，沒有好好的讀書，是母親永遠的遺憾——所以，母親從來不會因為任何的原因來耽誤我的學習，不管那好象永遠都幹不完的農活，每天都在摧殘著她的身體。
因為要照顧家庭，母親嫁給父親時已是28週歲了。同樣的是因為家庭，母親才會選擇離姥姥家如此近，又如此老實的父親。因為這樣的人實在——所以，母親總想女兒能早日找到自己的歸宿，不受家庭的羈絆。當那些好心的親戚、村鄰勸父母給女兒找個鄰村的人，以減輕他們的負擔時，母親卻總是笑笑，說聽閨女的。
母親不僅曾撐起姥姥的家，結婚後又撐起了我們的家，不管是家裡的還是家外的，母親決不會讓自己輸於他人。母親堅信有理走遍天下，絕不會得理不讓人，也絕不會忍氣吞聲。每天都是起得最早，也是休息的最晚的人，和父親一起上坡幹活，幹得卻要比父親更快更好更多。回到家後，又是忙不完的家務，一切的一切，除了贏得了眾人的交口稱讚，留給母親的只有那一身的病痛和那隻要活著一天就要一直忙的活路——與母親的這份勤勞相比，我卻是懶散的。那些好心人總是費解於母親的縱容，有誰知道，母親是那樣的懷了一份別樣的希望，因為她的一輩子的辛勞並沒有換來一份幸福。所以母親想，或許“懶人有懶福”會陪伴自己的女兒。也因為如此，那樣能幹的母親從未強迫我去學什麼家務，也不會刻意的把自己打毛衣、做衣服、做鞋的本事教給我。
父親是老實人一個，這也是當初姥爺放心把母親交給父親的原因，但老實人的個性裡不止有老實，還有自卑、多疑、暴躁混合成的性格的扭曲。從記事起，一直陪伴的就是父母的爭吵父親摔東西的聲音，那一次次自殺的鬧劇，真得不忍去想象母親的心上承受了多少心傷，除了自己的，還有對女兒的擔憂與愧疚。母親是把這份家庭的不睦也擔在了自己的心上，為那些對女兒的傷害而難過，卻不知，女兒的心一樣為她而痛。母親完全可以離開的，小時一直都如此希望，但母親卻選擇了留下來，為了那些帶給她傷害的人，更是為了她所守護的我們。母親原本是那樣剛強的人，卻在很多時候變得沉默，想以一份退讓，來讓爭吵早一點結束。只有母親會在意那一聲聲地爭吵都是刺在了女兒的心上，常常在那樣的時刻還在擔憂著女兒。我知道，母親的目光一直盯在我的臉上，從來沒有離開我的心，漠然的表情下，心一直在滴血，而母親把我的痛苦一起擔著。從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無聲地哭泣，那淚水傷害的只能是我最愛的母親。母親同樣的以沉默地承受來保護我們，只要有我們在，母親肯定是隱忍的，那根本就不是真實的母親啊，那份有理卻不訴對母親會是怎樣的折磨？寧願母親同父親激烈地爭吵，儘管每一聲爭吵每一聲碎裂都在我的心上，但至少母親不用把痛苦憋在心裡……母親是懷著一份犧牲的心態來過著日子，母親覺得她每一天的承受都是在為女兒爭取一份明天的幸福，這是她生活的支柱——母親在電話那頭說，你要知道當媽的心。我說我知道，我知道您想讓我找一個怎樣的人，我怎麼會不知道，母親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女兒的幸福，但是母親的呢？母親可知道，你的那份承受那份期冀我一直都瞭解，讓女兒無法承受的不是那些爭吵、那些傷害，而恰恰是母親的這份愛！我如何承受的起，又何以為報？
又是三月了，家鄉的山上早已是山花爛漫，那薄荷芽、花椒芽還有那些野菜，每一種我所喜歡的，母親都會記得，都會想著讓我分享。香椿也早已發芽了吧，母親一定在想著女兒生日時的香椿炒雞蛋，從來沒有和母親說過，其實我並不太喜歡香椿那濃郁的香氣，只是因為那是母親做的，那是母親的心意，我所喜歡的是母親的笑容！
※本文作者：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