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月季花

母親種月季由來已久，農村老家的院落是母親種植大半輩子月季花的根據地，美麗的月季自打我們姐弟記事起每年都花開花謝，無論兒時的家境困窘還是如今的紅火富裕，母親從未改變她對養月季花的偏愛。
小弟娶親的那一年，我還在單身，高不成低不就眼瞅著比自己小很多的兄弟媳婦進了家門。教學之餘，常常陪母親擺弄她的那些滿院子帶刺的花卉。雙鬢已生華髮的母親逮著機會就拿院子裡的“花兒”給當老師的女兒上課，講的內容大多關於“女子以嫁為歸”的傳統古訓，而她的車軲轆的語言教育就是“借花育人”。
花開時節，暖洋洋的午後，總有許多待放的月季花苞乍然開放：紅的，粉的，黃的，雜交色；顏色深的，淺的；香味濃的，淡的，煞是好聞好看。母親不由我拒絕，拽了我的手腕子到院子裡，看不同顏色的兩種月季花親密接觸後，綻開的美麗芳香的花朵，並且一定說那是花兒戀愛的結果。
“看！花兒都知道談戀愛了，我家閨女啥時候能找著自己的‘意中人’哪？”母親當然很為女兒的婚事著急，只是她不想強迫自己的閨女嫁一個自己不想嫁的男人。“你的婚事你做主”知書達理的母親很開明民主，對待孩子的終身大事，就像她對待她院子裡的每一棵月季，她明白“花兒”自然有她開花的日期，自己著急有啥用？總不能拔苗助長吧！
女兒，母親心中最美的那一棵“花兒”，開導她只能用自己的過來人的經歷，和多年養花的經驗理論，經常地給待嫁閨中的寶貝女兒“除蟲澆水”，驅除女兒心中凡是種種不符實際的完美幻想，找一個能與自己相伴一生知疼知熱的“好男人”比什麼都重要，說到關鍵處母親就用她和父親半輩子的風雨故事講給女兒聽：
“你們呀，只知道媽喜歡種月季，可誰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當年我和你爸相親的那會兒，一看，他們家那個窮啊，我的心一下子就涼到了底。這樁親事肯定不成。正當我轉身要走的空兒，猛地，看見了你爸屋的窗臺下，一棵尺把高的火紅月季開的正好看。這麼個土牆土炕土衣裳的窮人家，還有他吸引人的美麗之處。後來聽媒人說，那花兒是你爸親手栽種的。人窮，可不能沒了盼頭，窮日子也得過的有聲有色，不能被窮嚇住，從你爸睡覺的窗臺上看見一摞子厚厚的書，就知道你爸他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年輕人，他也渴望著改變貧窮，過上好日子。你看，這二十幾年來，咱家比誰家過的差呀？”
秋天的時候，追我很久的小夥子又來上門提親，母親征求我的意見，我也知道他的確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論模樣，論文化，論脾氣性格，和我都很般配，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就是因為他不可能一下子給我一個寬裕的生活環境，跟自己同齡女伴相比，總有些寒酸的窘，認為自己應該有一個像模像樣的物質婚姻。聽了母親的婚姻故事後，我才做出最後的決定：他有著父親年輕時的追求和夢想，他熱愛生活，不甘心貧窮的現狀，出去打工還忘不了抽出時間讀書看報，忘不了給心愛的姑娘買來最新的教學參考資料；忘不了學些書本知識儘快改變貧窮……媽媽的最美的“花兒”終於找到自己的愛情準目標。
一年後，我做了他的新嫁娘，離開了母親的身旁，跟著他去了沒有月季花香的新家。當婚後的愛情甜蜜漸漸變淡，瑣碎的婚姻生活，加上調動以後的工作不順心，儘管我的他不斷的努力不斷的在改變著現實中的貧窮，可那張背景是月季花的燦爛笑臉漸漸在婚後有些厭倦和黯淡。
盛夏，當我和他為一樁小事亂髮脾氣大吵一番後，賭氣乘車逃回孃家，見了母親，數落的盡是他的不對。母親聽完，給他撥了電話，告訴女婿，媳婦在我這，沒事，放心吧。母親又要我陪她侍弄月季：哪棵該剪枝了；哪棵該壓條了；哪棵該除蟲打藥了……有時就停在一棵花朵碩大顏色驕人的月季花旁邊告訴女兒：“你爸老說，左右鄰居誰們家的月季都不如咱家開得大開得香？可是你爸要不幫我忙，這花咋能開得這麼好？”
當他來接我回家時，我已經不是那個任性亂髮脾氣的女子了，母親說兩口子就得互敬互愛彼此幫助彼此欣賞，生活才會像花兒一樣美麗開放。臨走，母親送我們幾棵不同顏色月季花的壓條，並且要我倆一定好好地種。我們答應母親，說，一定要讓我們新家的院落裡也開出同樣美麗的花兒。
※本文作者：靜荷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