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裡有沒有鶯飛草長

外公，您知道嗎，每每想起您，我的雙眼瞬間溢滿溫暖的潮溼。

外公，您去得那樣早，還沒有來得及享盡天倫。您走的時候，您最疼愛的外孫女才上國小六年級，懵懂中，哀樂低徊，外公您已不在。曾經說過，長大後掙錢首先要給您買一架上好的二胡的；曾經說過，長大後要帶您上北京看望毛主席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外公，您去得那樣早。

外公，您可記得，您在世時我最後一次來看您的情形？那天，陽光很好，您躺在躺椅上聽著收音機。躺椅的左邊靠著滿臉滄桑的二胡，躺椅的右邊靠著同樣滄桑的您的銅菸斗，它們陪著您一起晒太陽。當看到我出現在門外時，您非常驚喜，想支撐著站起身來開門，但當時外公您已病重，這樣簡單的願望也沒法達成。您只好跌坐回躺椅裡，笑著衝我擺手，叫我自己推門進來。我知道，外公您是個老解放軍戰士，是個老共產黨員。在國家的解放戰爭時期，您的神勇在戰場上叱吒過風雲；在農村的土地改革時期，您的熱情您公正無私的心，平息過一方百姓的許多紛爭。而如今，您卻想走動一步也不能夠了。外公，您的內心一定很痛苦一定暴跳如雷吧？可您在外孫女面前，總是慈藹的快樂的笑臉。您那醬色的臉上，每一道丘壑都是那麼地溫柔；您那混濁的眼睛，裡面全是笑意。多少年過去，現在想來，外公您當年一定是不想讓外孫女年少的心裡就有了病痛的陰影，您希望外孫女一路陽光地成長。

外公，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溫暖的春日午後，您一遍又一遍地說，小龍啊，長大以後要腳踏實地，對別人要真誠；小龍啊，以後要是碰到困難，要放堅強一點，要正直，不能做違背良心的事……當時我尚年糼的心，只道那是您老年人的囉索成性，哪知那是您離開人世前對外孫女的泣血叮嚀！

我國中畢業那年，外公您離開我們已經整整三年了。舅和姨們給您做了衣服做了被子，做了馬車做了轎子，做了電視機做了洗衣機，還做了很多的錢。我和表妹擔心您的舊二胡舊菸斗舊懷錶早已壞掉，也各自做了您的這三樣寶物送給您。一切現世要用到的物件，您的孩子們都給您送去了。那天，在您去往天堂的起點，您的墳塋前，片片紙灰隨風旋舞，久久未歇。外公，那可是您前來領用子女們的孝心？那可是您看到兒孫都已長大之時的欣慰？

您三年滿忌日的第二天下午，我和表妹兩個又去看您。您的墳塋依山傍水，坐落在朝陽的坡地上。我和表妹坐在堰塘的堤岸上，靜靜地望著您安睡的地方。我們一語不發，有時長時間地沒有哭聲地流淚，有時輕輕地抿抿嘴角。濃蔭深處的蟬鳴與我們無關，林間鳥兒地歡唱與我們無關，堰塘裡一次次的魚躍與我們無關，一浪一浪植物的清香與我們無關，藍的天白的雲與我們無關。外公，我們只是陪著您。直到黃昏時分，聽到外婆在灣頭喊我們吃晚飯的聲音，我和表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您向家裡走去。外公，您可感受得到孫女和外孫女對您這濃濃的思念？

今天，您的孫女早已遠嫁到武松打虎的地方，您的外孫女我還走在流浪的路上。但我知道，不管我們在哪裡，您一定在天堂裡的某個地方，關切地看著我們。外公您放心，我們不會讓您失望的。

清明節到了，人間是一派的生機盎然。花草競放，到處是翻飛的翅膀，到處是準備回家祭祖的人影。外公，您在天堂，天堂裡是不是也一樣的鶯飛草長呢。
※本文作者：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