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
一夜微雨之後,春天鼓著心事爬上枝頭。
從陶令的籬扉裡走來,一枝桃紅嫵媚地伸展開腰肢。只是不見當年桃枝下涓涓的女兒、盈盈的玉面,只有扇底的清風從陌上徐徐吹來,掀動著沉默在經年裡花落如雨的往事。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風斜斜、雨細細。蘆芽正短,蔞蒿滿地。一彎溪水流過桃林,不小心映出了枝頭含苞的心事。這樣盎然的春意,這樣美妙的時節,將桃花嫁於流水的,不僅是張志和的漁歌,還有李白的幽情,王維的田園。從此,一抹嫣紅流韻橫生,直染得春日裡風情萬種。桃花的粉面含春、流水的明碧溫軟,真的是郎情妾意、相得益彰了。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春煙。”這樣的暖,這樣的綠,什麼樣的心事會不發芽呢。才子佳人的故事永遠是春天裡不可或缺的主角。“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崔護,扇舞春風,輕叩籬門,打開了一幅不朽的春日畫卷。人面因桃花嫵媚,桃花因玉面生情,更有那多情公子柴門邊一聲寥落的嘆婉,讓春光、讓桃花從此記取,一段美麗的輕愁。
“春日遊,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杏花落,桃花開的時節,風流少年從韋莊的詞中走來。陌上柳風搖綠,少年白衣翩翩。春風正得意,踏花馬蹄香。此時,恁是無心也動情,怎不教人“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呢?
如果沒有流水,桃花是否依然嫵媚?如果沒有桃花,春天是否真的來過?如果沒有愛情,生命是否還會繽紛?
春暖花開是一種誘惑。我們都無法拒絕春天的誘惑,正如無法拒絕桃花的嫵媚,流水的多情,我們無法拒絕愛情的到來。春天來了,在暖暖的空氣裡,在復甦的泥土裡,在無聲潛入的細雨裡,再沉澱的心事也會發芽。如此的良辰美景,誰是象花兒一樣正在舒展沐浴春光的人呢,她是否也是象花兒一樣幸福呢?只是當年二八閨中,住在春天的時候,我曾那樣的不屑風中桃花的脂粉,陌上少年的風流,懵懂地錯過了那樣豐盈的季節、青翠的心情。而今春去春來,只能遠遠地看著春天,卻再也走不進去了。春天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春去春來,季節可以輪迴,我們的生命沒有輪迴,愛情不能重新來過。正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美麗永遠是剎那的,美麗沒有力量能夠延續。所以我們只能無休止地在回憶中去找尋定格的美麗剎那。流水有情承花落,春風無力挽芳菲。當芳菲散盡,付與流水當是最好的歸宿。“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想當年將桃花嫁與流水的詩人,最是懂得憐香惜玉之心了。桃花是不是春天的愛情,因為有了桃花的開放,才會有了年年春日的絢麗。
※本文作者:採唐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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