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萬事休也,已是中年,鏡子裡的臉看上去有些陌生,好像是在一瞬間便青春不在,發漸白漸少,眼中看不到靈動,眉梢失去光彩而嘴角失去剛毅,全然沒有了往昔的活力,難道我美好的光陰,便是在這樣匆匆間不知不不覺的消失了嗎?
細算來,去的日子已確實很多了,匆匆忙忙間一年一年,還沒有細細的體會與品味,我已經走過了許多的春夏秋冬,恍惚間,好像年年都有花開花謝,好像月月都有月圓月缺,只是記憶中確實沒有留住一個春日,沒有留下一個秋夜,真的是不記得某年的春天開了一些什麼樣的花,某月的月光是否曾經如水,更不記得我是否還曾在如水的月光下做過一些浪漫的事,時光便是這樣的流走,在我發誓珍惜每一天的時候時光如風飛逝。
我有一些悲涼。
白駒過隙,這好像還只是昨日夜晚裡一個少年強自說愁故做深沉的感嘆,那詩句還只是一個遙遙無期的描述,而此刻確有巨大的真實與悲傷襲上心頭,以至我不敢稍做眨動,怕自己在瞬間的過程中完成穿越山澗的一跳,便融入悠然的白雲之中,不再有一點的痕跡。所有的開始與結局都不復存在,這是多麼巨大的悲哀。
總感到四十年來其實活的漫不經心又漫無目的,我日復一日的繼續著我的忙碌,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碌碌無為,似乎是每天都匆忙間睜開睡眼一直匆忙到精疲力竭的入眠,於匆忙間耗盡華年。而我往昔的時光留在了哪裡?我在迷茫間找尋,延著來時的路搜尋。今夜,盤點我過去的歲月。
父親病重時我常常無助的看著父親的絕望,不自覺的在他病床邊呆呆的與他對視無語;也常常引導女兒讀書而氣憤她的笨拙,在女兒入睡後仍去重溫聲母韻母的課程;也曾經在煩悶的夜晚與友人一起買醉;也曾經在春日的午睡後久久的走神。這都是我的歲月嗎?每一點滴都是我的生命呀。為了一點點的分岐便開始無休止的爭論,在患得患失中權衡利害並猶豫再三。這便是我走過的人生了嗎?每一點滴都是我的生命呀。天空中還飄蕩著我兒時的風箏,朗朗的讀書聲在耳邊時隱時現,當然還有,久遠了的花前月下,還有我青澀的初戀。這真的就是我走過的人生了,我生命裡的點點滴滴。
活在了陪伴父親的病床邊以及血脈相通的關切中;活在了接送女兒上學的小路上以及女兒開心的大笑中;活在了陪母親不經意的閒談以及母親對往事無盡的回憶中。青春換取了孩子的成長,歲月浸透著親人的淚水與微笑。
或許人生本就簡潔,人生簡潔的只是為父母倒一杯熱茶,帶著孩子去一次郊遊,給疲憊的妻一個溫情的擁抱,與知心朋友一個會心的笑。
我於是不再怨恨世界的冷暖無常,不再惱怒人情的悲歡,不再嘲笑低俗的世故圓滑,能開心的相會,能灑脫的送別,習慣了用眼睛說話便懂得了沉默,不再為小小的得意而喜形於色,不再為小小的挫折而憂傷沉淪。悲傷的時刻不再有淚,哪怕心會流血;喜悅時有從容的微笑,讓心去感受甜蜜。漂泊的日子因為有伴而不再孤單;落雪的季節因為有愛而讓我倍感溫暖。
或許無須把每個過去的日子都雕刻成難忘的記憶,歲月如河就讓它連貫的向遠方奔流而去,周而復始的輪迴或許真的無須留下什麼樣的印跡,就算人生是一個短暫而平淡的過程,也讓這個過程因忙碌而變得充實。於是每個日子都會變得沉甸甸的富有了生機。
妻習慣了我禿光的頭,而女兒複習完功課為我倒了一杯熱茶。
此時,睡醒一覺的母親叫我:“兒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呀?太晚了,快去睡吧。”
於是我,酣然入夢。
※本文作者:夫唯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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