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城

終於從沒黑沒白的昏睡中解脫出來，遠遠地離開眾多紛亂破碎的夢境。突然發現，病癒的感覺很好，呼吸消化內分泌新陳代謝，一切的一切都比以往順暢了許多。
病中用過的所有杯子放在沸水裡煮過，擦拭一新；被子床單扔進洗衣機裡，在泡沫的旋渦裡轉動；大大小小的毛巾洗過，搭在窗外的晾衣架上接受紫外線的防毒滅菌。
大開窗子，初冬的空氣與陽光便一同流入房間，在地板上畫出窗框的影。
插了富貴竹的花瓶剛剛換了清水，陽光透過透明的瓶壁投縹緲的影在桌上。小小的鳳尾魚的搖頭擺尾地在翠綠的竹莖與纖細的根鬚間穿行。
cd裡播放的是《香水城》。
琴鍵遲疑地起落，緩慢，欲說還休。
一陣風急急地吹過，魚影與竹影一起搖曳，熟悉的旋律就在這風聲中清晰起來，夢幻中的香水城從心之深潭浮起，在煽情的音符裡凝聚成像。
依然是令人痴迷不捨的微笑，如光圈慢慢擴散為耀目的陽光，投影水中，濺起金光一片。
依然是白色衣裾在城頭飄揚，灑落一城花香，縈繞，纏綿，引誘，再一次於不覺中淚溼。
張開雙臂，試圖擁抱心動的迷情，身體在那一刻輕盈，透明，飄搖，如風般飛向那溫暖眼神。
光影漸淡，一片辯不清晨與昏的曖昧的黃，緩慢退後為溫柔背景。
這樣的時刻無需分辨剎那與永恆，只有醉意，沉醉於愛與溫暖的香水城。
小號聲婉轉響起，抖落出燦然的音階，在急行的快板聲中加速，向著那渴求已久的白色身影，卻發現，一切幻象正無情地淡去，霧一般默默消散。
這樣的場景重複過無數次，在夢境之中，在文字之中。再一次陷入之後又醒來，已不再有曾經的那些的撕裂的悲傷。
在鏡前停留，久望，試圖於眼角淡淡的皺紋之中尋找曾經輕狂的痕跡，卻最終欣慰一笑。那些與青春有關的最後日子，那永生難忘的香水城之戀，已艱難地翻頁而過。
有一種感情如病，在不該來的時候不請自來，氾濫肆虐如病毒；在離去的時候剝骨剔魂，無情如病去後的抽絲之痛。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經過以後，便不願回首，在黑暗中等到天色發白的那些黎明。
然而無論有過怎樣的痛與寒冷，卻終將在時間流逝中完成季節的轉換。
生命之中，有一些風景必定要經過，無法逃避；有一些人必定要離去，無可挽留。
慶幸的是，擁有雙腳，不必永遠駐足於一個角落，可以不停地行走。在最迷茫不知所措的時候，選擇了沒有目標的行走，不停地，在別人文字與自己的影子間流浪。
陰影因陽光衍生而出。轉過最暗的調子，便是明亮的那一面。
於是慢慢學會在經歷過的每一個故事中剝離陰影，收藏陽光。
亦會永遠地收藏香水城，一個久遠的夢幻，一個無數次溫暖心靈的童話。每次從記憶的殼中剝出它的果實，不再為了期期艾艾的悲與怨，只為曾經擁有過，溫暖。

※本文作者：藍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