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靈

醜靈

醜靈
這個忽冷忽熱的冬季帶走了我的奶奶，她還來不及喝到我這個讓她常常牽腸掛肚的唯一的孫女的喜酒，甚至她還沒能在臨終前講一句完整的話就這樣平靜地走了，永遠地走了……
那個寒冷的冬夜，小輩們在她的靈臺前為她首靈，一切恍恍然如在夢境。幾天，病魔就把我和奶奶永遠拉開，粗糙溫暖的手冰冷得沒有溫度，你握住我啊，奶奶！我知道奶奶再也不能寵我了。該死的腦溢血不久前奪走了我的外公，現在有把我的奶奶給搶走了，那晚，實在是個寒冷的夜呀！
我的淚水打溼了一張張紙錢，我真怕奶奶在另一個世界收不到我的一片孝心。這時，我的身邊來了一個溫暖的、毛茸茸的東西——一隻滿目憂愁的貓。它似乎根本無視我的存在，圍著奶奶的靈塌轉了又轉，發出近乎哀鳴的叫喚聲，它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哀悼它生命中可親的人。年老的長輩們要驅趕它，用祖上傳下來的說法貓是不吉利的。它乖乖地匍匐在我的身邊，我開始打量它。它實在不是一隻討人喜歡的貓，灰色的毛看起來永遠那麼無精打采，最糟糕的是它的眼角到鼻樑那兒有一塊碩大的黑色的毛，就像受人嘲弄的小丑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它悲哀著我的悲哀，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愛上這個傢伙，但奶奶卻把它當手心裡的寶一樣。
我喚它醜靈。醜靈可能已經沒有了家，每天它都等奶奶到街簷上晒太陽，就來到奶奶身邊眯縫著眼看奶奶，奶奶總會無限憐愛地說：“咪啊，你長得那麼難看，沒有人會喜歡你的，還是奶奶喜歡吧……”它一點兒也不介意，吃著奶奶給的東西，搖著尾巴在她腳邊繞來繞去。聽鄰居們說奶奶住院的那幾天裡，醜靈每晚都來，蹲在門邊不停地叫喚，那聲音說不出是期待還是悲哀。
醜靈默不作聲地趴在靈臺前的拜塌上。它一會兒蜷著將前爪擺成祈禱的樣子，將臉埋在其中；一會兒有趴著，昂起頭仰視奶奶的照片，這是不是醜靈的奶奶呀，她怎麼不叫我呀？弔唁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醜靈全然不顧外界的一切，漸漸地就睡找了……
第二天晚上，醜靈又來了，仍然趴著不肯離去，知道第三天的凌晨，它明顯地瘦了，伸懶腰時都能看到它的根根肋骨，可它卻沒向我要一點吃的，我真擔心它那弱小的生命之火會隨時熄滅。這使我想起張潔在《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去了》一書中對陪伴母親的那隻貓的描寫，和我現在的感受竟是如此的相像……
醜靈最終並未像我擔心的那樣死去，他仍然日復一日地徘徊在奶奶的靈臺左右，徘徊在我們之間。這讓我相信，貓，終究是有靈性的，它似乎存在於兩個世界之間，作無言的溝通，延續著我們和奶奶的愛。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