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和狗

爺爺和狗

爺爺和狗
找到老狗的那一天，外面下著好大的雪，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老狗就躺在雪地上，身子早已僵硬，脖子上套著好長好長的鐵鏈。鐵鏈在雪光的對映下，顯得寒光閃閃。
“老狗已經死了。”爺爺蹲在雪地裡，雙手顫抖著拂去老狗身上的積雪，喃喃自語：“是凍死的？還是老死的？被拴了一輩子，好不容易磨斷鐵鏈，卻就死了。”那一刻，我見到了爺爺的淚花。
老狗小的時候是有名字的，叫小黑。我的童年滿載著它的故事。記得五歲那年，父親從外婆家裡抱回一隻黑乎乎的小狗。肥頭肥腦，煞是可愛。剛回來的時候，全家人都圍著他轉，特別是爺爺，整天叫著“小黑”。儼然，在爺爺眼裡，它和他的孫子孫女有著同樣的份量。
小花慢慢地長大，我也開始上學，家裡時常剩下的就只有爺爺和那隻不再可愛的大狗。有一次，它不知為什麼追著鄰居家的小孩狂吠，害得小孩的媽媽大罵了一頓。於是父親便做了一條長長的鐵鏈，一直拴到那天。老狗被拴了十幾年，它的名字連同它的自由一起被拴住了，沒有人再提起“小黑”。老狗被拴的時候，經常試圖掙斷鐵鏈，每每這個時候，爺爺都會狠狠地訓斥一通：“誰讓你到處咬人，你就這種命！……”而後便又彎下身子，用手子梳理老狗身上的毛髮。——幾乎每次放假的時候，我都能聽到這種訓斥——聽了近十五年！
十五年裡，家裡的狗老了，爺爺也用起了柺杖。到後來，便很少聽到爺爺的訓斥聲，只能看見爺爺坐在門前，兩眼打量著那條老狗：“老了，都老了……”。而後我每次回家的時候，他都會找我叨嘮：“孩子，好好學呀，好好做人。你們這個時代不比我們那個時候呀，我們那個時候整天就知道鬥地主、資本主義……哎，我認命了……孩子，我註定被拴在這裡，走不出去了，可你們不同呀……”
後來，斷斷續續地聽父親講，爺爺曾經是一箇中學老師，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被劃為“三教九流”中的一類，只穿著條褲衩，被人拉著滿街跑……
老狗死後的第二年春天，爺爺也去世了。父親在給我的信中說：你爺爺臨死的時候，還惦記著那條老狗……我突然想起了那條閃著寒光的鐵鏈，想起了爺爺的嘮叨，想起了我自己……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