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種下香樟樹

一直在數著日子，怕這個三月溜走的時候，我的香樟樹還沒有種下。

記得那一天，我在qq上對攝影協會的大姐說，草莓正是鮮豔豐美的季節呢，去五星農家的莊園裡拍拍草莓吧，大姐說，今天不行，今天要去獨山拍植樹哩，我心裡略微咯蹬了一下，原來今天是植樹節啊。

我這個人向來是不喜歡湊熱鬧的，譬如未必要在端午節這一天吃雞蛋，更不懼怕在冬至來臨的時候不吃餃子、就會在冬天凍掉耳朵來……因此我雖記住了三月，卻並沒有刻意記住三月十二這一日，我的樹，便依了我的心性，不一定非要在植樹節這一天種下。

植一棵樹，是為了實現一個良久以來的夙願。去年春夏之交，源於一次朋友間隨意的聊天，我寫下了一篇《夢向三月》的文字——夢向三月，去植樹！生命裡有了溫馨的期待真好，我知道三月遲早會來，我這樣想著，走過了多情的夏，走過了斑瀾的秋，而這一年走過的冬天，在我怕冷的三十年生涯裡，第一次不覺得漫長，亦不覺得難捱。

似乎是一夜之間，草就青了，柳就綠了，風兒暖了花兒紅了。

孕育了差不多一年的心事兒，被提上了議程。

二姐早就答應從她朋友的苗圃裡起三棵香樟樹苗送我了。今晨她為別的事情打來電話，我問樹苗呢？她說你沒告訴我什麼時候種呀，我在電話這端有點不樂意了，我假裝生氣說三月很快就要過去，反正不超過三月，你自己看著辦吧。二姐緊忙說，好辦好辦，我回家路過苗圃，就去給你起苗，你等著吧。

二姐把剛剛從苗圃裡起來的三棵香樟樹苗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心裡著實疼了一下。才拇指粗的樹幹，伶仃的旁枝，小小的葉片上還沾著碎草屑兒，海拔尚不及我女兒高，像三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就這樣猝不及防站進了我的生命裡。

我打量著它們孩子般的眼神，惴惴地望我，一朝背離了家園，來不及感傷，卻又閃爍著對未來的惘然。而這三個幼小的生命從今天起，交付與我，生死由我，盛衰由我，也讓我來不及驚喜，胸中沉沉地壓下了責任。

有誰知道，此時此地，香樟樹與我，竟兩樣情怯！

太過嬌弱的體質，使我斷然放棄了到獨山去植樹的初衷，那裡陽光雖好，水源難尋，於幼株來說怕是不能成活。我要它們像孩子一樣圍繞在我的膝前，只有這樣，我才能精心地看護、殷勤地照顧它們，幫助它們度過一棵樹的少年時光。

我家住在三樓，從客廳的窗戶望下去，沿著水泥路面的綠化帶內側，自南而北有一脈尚未開墾的土地，我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離，決定把三棵小樹的新家選在這裡。

找來鐵鍬，挖開樹坑，提了水桶樓上樓下地跑，對著樹坑猛灌，然後植苗、培土、壓實、再澆水、灑上浮土……從來沒有植過樹的我，忙得不亦樂乎，我以自己想當然的操作流程，將三棵小生命歸還給了哺育萬物的大地。

三月的風清徐而綿厚，在風中，小樹的葉子微微搖動，相互點頭致意，宛如和諧相處的一母同胞的三兄妹。

我祈禱，它們在這裡安下家來，生命裡，再不要顛沛流離。

在網上查詢，香樟樹，江南四大名木之一，是杭州、義烏、馬鞍山等城市的“市樹”。香樟樹初夏開花，樹冠廣展，葉枝茂盛，濃蔭遍地，四季常青，是優良的行道樹及庭蔭樹。香樟樹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可以驅蟲，日常用的樟腦就是由香樟樹的根、莖、枝、葉提煉製成，在民間，人們常把香樟樹看成是景觀樹、風水樹，寓意避邪、長壽、吉祥如意。

當初在林林總總的樹種中選擇了香樟樹，也是緣於它的四季常青、體有暗香。種下三棵香樟樹，每一棵樹上，都有我許下的美好願望。想象以後的日子，每一個清新的早晨，我只要在窗前佇立，鼻息裡都會掠過它們捎來的縷縷清香，甚至不出三年，它們偌大的樹冠便會傘一樣在我窗前撐開……

植一棵樹，植下對未來的憧憬。平凡的日子裡，如果你看到我對著三棵樹微笑，如果你走在香樟樹下，看見綠，聞到香，突然間醒悟了這個世界的種種美妙，請一定不要問我——人和植物一樣幸福？

2006/03/24
※本文作者：揀盡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