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煙

父親的煙

小的時候，總喜歡坐在父親的肩頭，看著父親抽菸，然後搖著他的腦袋，喊著：“爸，吐個菸圈，吐個菸圈……”接著自己的小手就開始在父親的眼前、頭頂抓個不停。那時，我覺得好幸福，而父親的表情我卻一直未能看到。
後來，長大一點了，就不再坐在父親的肩頭了，父親還仍然抽著煙，不是很多，一天幾支。間或，我還是會坐到父親的腿上撒嬌，父親就又吐幾個菸圈，我又在他的面前開始手舞足蹈。一不小心，我看到了父親嘴角的一絲微笑，原來我最幸福的時候，父親也快樂著。
上 國小時，還不是很懂事，只是在上課時，聽到老師講，吸一根菸就縮短了五分鐘的壽命！雖然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怎麼用乘法來計算，也不是很清楚一包煙會縮短多少時間的壽命。可我知道吸菸對父親是有危害的，我不要父親做這樣的事。回家後，我死活不讓父親再抽菸，儘管父親對我說，我給你吐很多的菸圈好不好？那樣也未能改變我不準父親抽菸的決定。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見到父親抽菸，母親說，父親是沒在我的面前抽。
到了國中，終於可以算清那道吸菸的題目，只是不明白既然那樣，為什麼還會有人不停的吸菸，不停的縮短自己的壽命呢？後來終於明白，就是因為人們不知道自己的壽命有多長，所以才會那麼的不在乎。父親仍然抽著煙，雖然不在我的面前抽，可偶爾我還是會見到幾次。
會考進了師範，父親很高興，一直以來父親就希望我能成為教師，現在他的希望我已經為他實現一半，而我的夢想也成真了。離開父母在外生活是頭一次，不習慣，我想父母也不習慣吧！一個星期後，我便又見到了父母，他們特地來看我，心頭一陣酸楚，不為什麼，只是忍不住。母親走時叮嚀著，我看到了她眼角的晶瑩，父親則抽起了煙，我只是說，爸，少抽點吧！說完，父親就當著我的面把煙熄了。以後，我就沒再準父母趕路來學校看我了。每次回家，在父親的菸灰缸裡，總是見到很多的菸頭，比以往多了很多，我卻沒有向父親提起，只是告訴母親，希望她能勸動父親。母親卻說，讓他抽吧！不抽菸他的苦悶怎麼消除呢？當時的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也沒敢多問，只是憋在心裡。
父親在我的眼中永遠是那個看著女兒在抓他吐出的菸圈，嘴角泛著笑容的父親，怎麼會有苦悶？而這種苦悶又是什麼呢？日子漸漸過去，我終於理解了這種不能言語的痛楚。那天，回家，在無意間聽到了父母的談話，先是母親在問，女兒的生活費……還沒講完父親就接上，放心，我會想辦法，別說了，小心讓孩子聽到了……接著就是母親的嘆息聲和父親吸菸的聲音。原來我每次回家都會給父母造成這麼大的壓力？我知道自己的家裡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可是沒有想到會這麼糟糕。後來才間接知道了父親在我出去讀書不久就失業了，家裡的經濟斷了線，怎麼能叫人不苦悶呢？
我不能做什麼，那時的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拖累，我假裝不知，儘量減少了回家的次數。可後來每次回家我都沒有見到父親的菸灰缸，我也沒再問母親，直到畢業前夕，我才知道父親真的戒菸了。我問父親，這麼多年，怎麼就戒了。父親笑著說，你不是勸我少抽菸，危害健康的嗎？所以戒了！可是我自己心裡清楚，父親是為了我。這麼多年的煙癮，這麼多年的勸說，都沒能讓他戒菸，惟獨這次，我知道父親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
現在，我當上了教師，父親很欣慰。父親不再抽菸了，我也總在課堂上講述著吸菸有害健康。可是，偶爾，我也會買上一包煙，讓父親過過煙癮，已經不管是否吸一根菸真的會縮短五分鐘的壽命，只是希望父親不再是因為苦悶而吸菸。每當父親開始吸我買的煙時，我會挽著父親的手，搖著他的手，看他吐出的菸圈，也看他嘴角的微笑。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