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後的流光

終日遠離陽光和新鮮空氣，彷彿視覺和嗅覺都變得麻木，對它們的感覺，由最初的習以為常到之後的難以適應再到木然再到現在的不敢正視，彷彿這些東西於我而言，已是奢侈品。
現在，面對眼前如此燦爛的陽光和清朗的空氣，一下子有些驚惶失措，好象它們不是屬於我的一樣。此刻，一個秋天的午後，我在北方的黃河灘上，被周圍明麗的秋日的陽光包圍，感受到一種受寵若驚的興奮。
光線和溫度都剛剛好，明亮而不刺眼，溫熱而不狂燥。風也正好，柔和而清晰分明。還有色調的搭配，周圍一片淡淡的黃，黃色的光線，黃色的草，黃色的土地，間雜幾樹灌木，葉子或紅或橙，點綴得恰到好處。而頭頂上的天，清澈地藍。忽然意識到，秋天用她從容而富於表現力的手，畫著一幅絕妙的風景。
河水漫上來很多了，水面近在眼前，馬上進入冬季，上方不多遠處的水壩已開始蓄水，夏日時的河溝已了無痕跡。水流很平，一面和河灘上的草窠豆子地融為一體，一面延伸到對岸的山。河水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看見幾只灰色的水鴨在扎猛子覓食，微微浮起漣漪。視野所至，波瀾不驚。
四周異常地安靜，彷彿一切都停滯於此，只有偶爾飛出草叢的幾隻鳥，撲著翅膀把長長的軌道斜劃到天空，打破了這片寧靜。
感覺自己像一床需要翻晒的被子，充滿了潮溼的氣息和灰暗的調子。在草地上平躺下來，舒展四肢，放鬆身體，讓自己沐在秋日溫和的光裡。
喜歡此刻的陽光。她不像春日時那麼輕浮招搖，也不像酷暑時那麼激烈躁動，更不像冬天裡那麼蒼白無奈，她只是輕輕地附著你，恬淡平和，又若即若離。走進她，你就通體柔和溫暖，離開她，她也並不痴纏。她更像一個多年的老友，不需要多麼激烈的表達，只是安然的眼神，無語地陪伴，靜靜地來，又靜靜地走。這份心意最淡然，又最濃郁。
草地在陽光下散發著一種淡淡而獨特的香氣。閉上眼睛，感覺自己身體裡的寒冷和麻木在漸漸溢位，暖意和熱情被逐漸喚醒。抬眼望去，天空空曠卻不寂寥，高遠而又貼近。這樣的藍色是什麼樣的人工顏料也無法調和出來的，攝人心魄地純淨和坦蕩，間或幾片雲，有意無意地漂浮成這樣那樣優雅的樣子。這片藍色伴著偶爾掠過的風一起撲面而來，彷彿穿透了我的身體、浸透了我的心廓，如此飄渺又如此真實，讓人難以置信。
瞬間，彷彿不知置身何地，又彷彿一切皆忘，忘記了身旁的俗事煩憂，忘記了冷酷的嚴冬即將來臨。也忽然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意念中，我看見體內的那個自我無比地小，在天地間渺若微塵，又無比地大，彷彿充斥了整個世界，整個天空。
我置身在這裡，像一個羞怯的情人面對著她的最愛，那麼想說出心底裡的話卻又不知從哪兒說起，又像一個未諳世事的孩子面對他盼望已久的糖果，貪婪地吸吮，狂亂地歡喜。我如此鍾情於這秋日溫暖而透澈的流光，我知道它無法為我也無法為任何人停留，但此刻，她屬於我，且會永遠屬於我的記憶。


輕快而又簡約的文字，淡然而又悠遠的情思，平實而又跳躍的思想，在秋日午後的流光裡留連。
※本文作者：太陽花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