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愁
就像一場歌劇,當下一幕開始時總有它特有的序曲。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一襲習習簌簌的冷風,一天陰陰暗暗的背景,只一兩天光景,炎炎的夏日就退出了舞台,而真正意義的秋天便隨之來臨。
其實,秋早已來臨,當火熱的夏還在狂虐的蔓延時,秋便悄然而至。夏在維持形式,秋在堅守內容;夏不願退出是因為它還有揮灑不盡的熱情,它的演繹是在量變和鋪墊,秋寧願寂寞是因為它在積蓄力量,它的演繹達到了質變和飛躍。
曾經的藴藏與沉澱,造就了秋的含蓄、冷峻、深沉和豁達,它的巨大的意志似一隻無形的手臂,無情地塗抹着灰暗的色彩。春的浪漫婉約、夏的熱烈多情都無法挽留它堅定的腳步,纏綿的、細膩的、温柔的、悽美的,甚至砰然心動、熱血沸騰的所有細節都將被清出季節的舞台。
看那紛飛的落葉,徐徐飄零,亦步亦趨,淚灑衣襟,縱有萬種風情也難以逃脱棄離的命運。那葉黃脈枯的,窮盡了它所有的掙扎和努力,它對根的依戀、對枝的情感、對陽光雨露的渴求,消耗了它的一生心血,它的生命在一點點地剝蝕,意志在一天天地削弱,心潮在一浪浪地平息,最後遍體鱗傷,含恨離去,它走得淒涼而無奈;而葉綠幽幽的,它從有生命意識的那天開始就知道,儘管在風和日麗的日子它低吟淺唱,濃淡相宜,搖曳生輝,但經冬歷春,數度風雨,最終還是要融為泥土,它選擇了在生命最輝煌最美麗的時候離開,像阮玲玉像三毛,它走得悲壯而果斷,給人留下的永遠是一種深深的遺憾之美。
那萋萋芳草,一夜之間便蕭瑟寒顫、萎靡凋零、楚然相憐。曾經的繁鬱、曾經的靈動、曾經的狂熱是她一生的渴望和追求,在生命的殘留時刻,深深的眷戀和濃濃的悵惘仍是她鬱積心底的最後情感。那成長的日子,陽光一點點地灑落,雨水一滴滴地滲透,清風一縷縷地撫摩,她像個無邪的頑童,沉醉在天為簾地為牀的柔情蜜意中,悠閒而散漫地聽關關鳥語,唧唧蟲鳴,水波丁冬;數枯樹連枝,寒鴉點點,萬縷雨絲;賞雲彩如綾,山色如黛,温風如酒。在靜謐的春夜,在繁華的夏夜,温暖而濕潤的氛圍,讓她常懷感動,綿綿的情意似氾濫的潮水,悄悄漫過心靈的防線,滋潤着她的豐腴和肥美,帶着葱鬱帶着喧囂帶着蓬勃融入了生命的高潮。
此刻,在鮮活生命即將告別這個原野、走向無數個死亡生靈之時,搖曳的殘枝仍依戀地觸摸那儲滿陽光、雲霧、露珠和泥土芳香的空曠。雖然下一個年頭依然會有春夏,依然會草長縈飛,依然會與風月共舞,但已經輪迴不了她,已經無法遭遇這一片藍天這一抹馥郁和這一場熱烈,那巡返千年的晚秋晨靄、霜風冷月以及蕭索長河猶如一股憂情愁緒淡淡裊裊撲面而來,似乎温暖也似乎冷酷,在無聲無息中,她悄然離去,無怨無悔。
如果説芳草的泯滅是她命運的使然,那麼秋水的消漲便造就了她的深沉和內斂。
經歷了春潮澎湃、洪流滾滾的沸騰歲月,秋水已退卻了臃腫與渾濁,那起伏的浪花和高吭的號子耗盡了她原有的激情,而後歸於寧靜歸於淡泊歸於平緩。掙脱掉厚重的泥紗,她消瘦,清澈,晶瑩,緩緩地,似有若無。不再勢如破竹,不再千里馳騁,她親切而自然,幽靜而清冽,嫵媚而高貴,讓人憐愛也讓人神往,禁不住想融進河池,一攬入懷。不再轟轟烈烈,不再傲視狂妄,她容納幼小的魚兒,承載漂泊的落葉,善待棲息的倦鳥,即便是秋風肆虐時,她也只是泛起淡淡的漣漪,滄桑而無奈。
在激盪的春夏,歷經所有的故事給了她更多的思考與情愫,讓她彌加成熟,在這寂寞而冷酷的季節,默然添噬好傷痛,靜靜地,等待下一個更加殘酷的季節……
秋來了,落葉遍地,芳草凋零,秋水無痕,茫茫空靈中她們霍然離別,永失機緣!
※本文作者:南國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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