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裏的小孩_900字
眼睛裏站着的孩子,好像因為年齡的增長而越走越遠,焦距被拉長,然後我們就再也捕捉不到那天真的顏色。
兒時,我們自己便是那個孩童。那時的我們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雖然已經各具雛形,千姿萬態,但是每一朵花散發出一種淡淡甜甜的香味,那是小孩身上特有的乳臭未乾,和有保質期的天真爛漫。我們心安理得地吮吸周遭美好的空氣。兒時的我們,看到的世界是色彩分明的,看人眼光也是淺淺的,那是因為兒時的我們,眼睛就像一條小溪,水流清澈,淺淺的、薄薄的。潺潺的小溪流本就不能反射太多的陽光,又怎能穿透別人呢?眼睛裏的小孩,便是那個我們不能看到的自己——無瑕的笑臉倒映在水面上,斑斑駁駁,溪水清澈甘甜。
長大,眼色變得繁多而複雜了。小溪裏的水越積越多,小溪與小溪不斷聚集在一起,變成了看不到底的潭水。我們的眼裏雖然還有光,那光源很明亮,但是它是在幽長的黑暗隧道的盡頭,叫人不敢去試探。潭水的表面仍是澄明的,但一經攪動,沉在底下的淤泥就在潭水裏肆虐般的張牙舞爪。眼睛裏的小孩是受不了這樣骯髒渾濁的水吧?他怕他的笑容受到污染。於是他不吭一聲地悄悄走了,去找一眼乾淨的泉水。眼睛裏的小孩的腳步沒有聲響,我們也無從發覺,就任憑潭水越來越髒。
我們學會了各種各樣的笑容,不同的笑有不同的眼神與之匹配——我們並不是對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百分百真誠的,我們毫無異議的原因,歸因於我們用別人的虛假給自己以寬容,彼此維繫着表面的友善,就這樣裝傻下去。
漸漸的我們習慣了自己的變化,並對眼睛裏那個小孩的出走心知肚明,社會上生存所需要的禮貌與客套是天真坦率的小孩所沒有的,那就只好讓他獨自離開了。或許,他會找到最適合他的新主人——停留一段時間,再離開。
有時候,我們在街上看到在嬉戲的,或是扯着父母衣角的孩童,總是忍不住停下腳步。我們會發現小孩的目光雖然毫不保留,卻讓人忍俊不禁,我們發現他們的瞳仁大且清澈,卻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曾經而是這樣的小孩。現在我們眼睛裏的小孩不是自己,而他卻讓潭水裏的淤泥漸漸沉寂下來。
剎那間,我們很懷念從前眼睛裏屬於自己的小孩,很懷念從前眼睛裏單純的顏色,很懷念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即使會為不能買一個玩具而煩惱。“從前”“那時”“以往”,我們這才發現眼睛裏的小孩不見了,我們早就踏入世俗的浪潮裏,被渾水淹沒。在這趟渾水裏,我們看不清彼此——倉促地笑一笑,又摸索着向前游去。
眼睛裏的小孩,就在長大的須臾間不見了。
眼睛裏的小孩,你在遠方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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