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顏色
命中註定,就該屬於這片蒼茫渾黃的土地,屬於高高的山塬,屬於深深的溝壑,屬於乾旱的四季,屬於憂傷的期待。
太陽是金黃色的,在橫空裏噴瀉着千條萬條的金線,夕陽的餘暉把黃土山的曲線,勾勒在天幕的佈景上,恰似一頭憨厚的老黃牛。黃色,是這片土地的主色調。黃褐色的土地,掬起一把土,都是黃褐褐的;田野裏耕地的牛,皆是黃褐的顏色;連那一個又一個的小村莊,黃色的彎曲的村巷,豎起黃色的牆壁,黃色的土房,裊娜着搖曳着黃黃的炊煙。
這裏的風是黃色的。它唿哨而來,如黃河乍起的巨浪,如黃龍在天飛翔。它削過山樑,刮過溝谷,直馳橫卷,粗厲狂野。黃土風攪得渾渾沌沌的天空,一旦落下雨珠,便是一個清晰的黃色的雨點的泥印子。雨線落在瓦塄上,流淌着黃黃湯湯的泥水。
黃色的風雨雕塑了黃土地的人,風和雨是雕鑿的刀具,用憨厚的黃土作坯,用挺拔的紅柳作骨。黃色成為母親的膚色,黃土孕育着萬物,黃帝就誕生在黃土地上,一個龐大的種族開始繁衍了,黃土地上全是黃帝的子子孫孫。黃土地的男人,勇敢驃悍;黃土地的女人,俊俏堅韌;黃土地的老人,慈祥睿智;黃土地的孩子們,爛漫純真。
黃風吹斷了琴絃,黃土壅塞了笛眼。黃土地上人的歌詠,也是獨異的黃土的味道。“豆芽菜,生拐拐,冷爺娶了個俏奶奶;腳又小,臉又白,冷爺愛得咯歪歪。”獨特的旋律裏,不無沉重和低徊,苦澀和幽怨,它在厚重的黃土高原深處,在那閉塞的生存境遇中,衝突、扭結、呻吟、掙扎、吶喊,古老與現代,野蠻與文明,融化在這一曲曲幽幽怨怨的旋 中,苦澀,綿長,渾厚,純樸,這一曲曲黃土地的歌呀,繞谷穿樑,韻味無窮。
也難怪,張藝謀的電影《黃土地》中那蒼涼遼闊的黃褐色,震撼了許許多多的中國人。震撼了許許多多的外國人。居住在台灣的鄉土作家陳映真先生,在談到電影《黃土地》時,感慨萬千地説過這一番話語:“電影剛開始,一看到那片黃土地,眼淚就止不住了,一直哭一直哭,連演的什麼也沒看好,以後又連着看了兩三遍,震撼!真是太好了!”沉浸在這漫天漫地的黃色土地上,怎能不深深感動,心生愛戀呢?
黃土地上沉澱着地球上最厚的土層,這是五千年的故事和夢積成的黃土地,太陽變成一塊隕石掉進黃土層,鮮花和落葉融進了黃土層,連那片大雁的影子也印在了黃土層。數不清的波濤般的黃土層,重疊着裂隙折皺的黃土層,“有生命的黃土鑄成了東方魂,有生命的黃土鐫刻着古文明。”吟哦如此動人的歌詞,心中怎能不湧動愛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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