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悲傷
這幾天一下班,就先去醫院看望莉莉。
昨天去的時候,她剛入睡。本想悄悄看看就離開的,可是她聽到我和她同病房的病友説話,就睜開了眼睛看着我:“你來了?才下班嗎?”
看到她沒有醒了,我趕緊湊近她身邊,一邊用手幫她掩了掩被子,一邊對她輕輕地説:“是啊,才下班,來看看你!感覺好點了嗎?”
她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她的臉色很不好,由於不能吃東西,只能吃很少一點點米粥,全靠輸入營養液維持生命,所以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消瘦的臉龐沒有一點血色,看上去實在叫人心疼……
我感覺她精神狀態很差,很疲憊的樣子,於是,我讓她別多説話,好好睡一覺,她很聽話地點點頭。
看着乖乖地閉上了眼睛,我退出了病房。
今天一下班,我匆匆又去了醫院,昨天的情形實在讓人不放心。
一進門,我就感覺她的氣色比昨天好了許多,很欣慰。但聽他愛人和同病房的人説,她白天精神還行,晚上就幾乎不能入睡,嘔吐厲害,還時常發燒,體温一直忽高忽低,每天都要量體温很多次,一點沾油的東西都不能吃,昨夜還上了氧氣。
大家説她病情的時候,似乎並不避諱她,她自己也不避諱,也附和着説自己很想吃東西,但就是不能吃,一吃就很難受,痛得厲害……
為了讓她能開心一些,我就説一些笑話和身邊的一些與癌症抗爭的故事給她聽。
每當她聽到那些因心態平和、精神狀態好而戰勝了病魔,如今還健在並生活得很好時,她就會睜大眼睛,不停的點頭,似乎受到了鼓勵與感染,她的眼睛裏呈現出一種對生命地強烈渴望。而這種求生的渴望,正是她支撐生命、與病魔抗爭的信念。如果沒有這種堅強的信念在一直鼓舞着她、激勵着她,或許,她的生命就不會延續到今天、明天……
記得,第一次與她交流時,她對我説了一句讓我刻骨銘心地話。她説:“我得了這病,是命中註定的,但我有信心與它鬥。如果我打敗了它,那我就勝利了。但如果它打敗了我,那麼我也認命了,説明我的命就是如此,我一點兒也不難過。”
我對她説:“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這一天,只是早去晚去而已。是人都會生病,如果我們……”
還沒等我説完,她就打斷我的話説:“不要亂説話,你們都不會的,因為我要讓所有的病痛都讓我一個人承受,讓我一個人帶走,把你們所有的不舒服都帶走。我天天都在想,我走時,一定要把所有的病痛都帶走,讓你們個個都好好的……”
我忍不住一下子抱住她失聲痛哭……
泣不成聲地大聲説“不要,不要啊,我們都捨不得你……”
她一再對我説:“不要哭,不要哭嘛……”
一個人的生命為何如此脆弱?從古到今,人們都説“好人有好報”,可是為什麼又有“好人命不長”之説啊?
上蒼啊,這麼好的人,您怎麼能忍心把她帶離這個讓她眷戀的世界啊?您怎麼能忍心奪去她對生活的這份熱愛、對朋友的這份真誠、對親人的這份牽掛啊?
日日祝福,夜夜祈禱,期盼着上蒼的憐惜,期盼着生命地延續,期盼着奇蹟的發生!
夜幕降臨,她催促我趕緊回家吃飯。怕媽媽擔心,所以我告訴她,我每天下班都會來看她,她高興地連連點頭。
從醫院出來時,她愛人緊跟着出來送我。我知道他是要告訴我莉莉的病情。因為醫生查房時,在看了她今天拍的胸片後,安慰了她幾句,説一切正常。但在出門時,悄悄向她愛人打了個手勢,叫了他出去。我知道情況肯定不妙,因為今天莉莉已經站不起來了,去作必要的檢查也是坐在輪椅上完成的。
不出我所料,她愛人告訴我説,她的胸部、肺部已經開始積水,病情已經很嚴重了,或許這幾天……
我極力忍住心中的悲傷,告訴他,這幾天我都會去看莉莉的,我一定會陪着她度過最後的日子。
他告訴我,那天我陪莉莉幾個小時後,她特別興奮,我走之後,她還一直沉靜在興奮之中,不停地説啊説啊,和他説了許多的心裏話。沒想晚上就出現了危險,並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一聽就着急地問:“是不是不能讓她激動啊?那我以後儘量讓她少激動哈。”
他搖了搖頭對我説:“不,你來看她是她最開心的事,你和她説的話,她都特別愛聽,許久沒有看到她這麼開心了。我只希望最後的日子能讓她開心一些。看到她能這樣開心而平靜地走,我心裏還好受一些。”
我的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往外流,我使勁地點頭:“我會的,我一定會每天都來看看她。”
告別了醫院,一個人走在去媽媽家的路上,在夜幕的掩蓋下,任憑眼淚成河,氾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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