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蟬(憶童年之一)
印象中城裏難得見到蟬,即使見到了,也是孤零零地趴在枝上,聽不到什麼鳴叫聲,有時偶爾聽到了,難免被城市的喧譁淹沒,於是想到了駱賓王的名句:“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駱賓王所詠的是秋蟬,就是人們常説的寒蟬,叫得實在不怎麼響亮。寒蟬隨着秋後的漸冷,就到了生命的盡頭。最讓人引發遐想的是夏蟬。
説起夏蟬,就會想起我所喜歡的一首古詩:
牧童騎黃牛,歌聲震林樾。
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
這真是一幅生機盎然的童趣圖!其實要想空手捉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蟬大多棲在高樹上,即使小樹上有,當你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還未伸出手,蟬就會“知--”地飛了。
我的童年是在大別山下的一個小山村渡過的,那時是八十年代,還沒有通電。物質的匱乏並不等於童年的枯燥無味,相反,那些快樂的時光,即使是當今城裏的孩子,也難以體會到。
那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高大的泡桐樹撐着如傘一樣的葉子,蜜蜂在潔白的梔子花叢中“嗡嗡”地飛舞,田裏的秧苗在靜靜地抽着穗,青蛙正“呱呱”地唱着歌,還有那害羞的布穀鳥在林間的上空深情的叫喚:“小麥快割--小麥快割--”,其實麥子早已割了啊。
我們幾個毛頭小子就是在這樣的田園風光裏開始了捕蟬。
朋友,請允許我先介紹幾種捕蟬的工具吧:第一種是在長竹竿頭子上綁一個洗衣粉的袋子,作為捕蟬的工具袋。第二種是在竹竿頭子上用蜘蛛網絲做成的拍子,這本是用來捕蜻蜓的,但用來粘蟬的翅膀也很有效。還有一種方法是在長竹竿頭子前用一根牛尾巴毛來套蟬。
前兩種工具捕蟬過於簡單,感覺並沒有多少樂趣。
先做好準備工作吧。從村裏最大最好的牛身後偷偷地扯上幾根牛尾巴毛,可要小心牛的後蹄子踢人!然後再把牛尾巴毛一頭用死結系在竹竿頭,另一頭系一個活結,這樣工具就有了!
我們高舉着工具,光着上身,頂着日頭,興高采烈地躥入林中,微微的清風中,樹葉悠閒地搖晃着身子,反射着點點銀光,而我們的獵物呢,正在枝頭熱情高歌,渾然不知危險步步逼近呢。
我們貓着腰,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極細的聲響就會讓蟬給發覺,其實擔心是多餘的。待慢慢舉起長竹竿,輕輕把竹竿伸到蟬的上方,看!它已經停止了歌唱,這就要小心了,手不能顫動,更不能把竹竿碰到蟬的身子,此時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瞄好牛毛活結,把活結輕輕地放在蟬的頭前。
有許多聰明的蟬,當把活結往它身上套的時候,它就會後退,再套,它再退,這時,就要有耐心,時間長了,手也酸了,頭上的汗水也在此時湊熱鬧,流入眼裏,那就一手舉着竹竿吧,另一手去拭汗。越是在艱難的時候越是要有耐心,最後比的也就是耐心。如果失去耐心,蟬就會飛了,如果蟬失去耐心,它就會上圈套!
清楚地記得,有許多蟬因為大意把腳給伸進去了,那它就象魚兒一樣上鈎了!
看到活結進了蟬的身體,只要輕輕一拉竹竿,蟬就被牛尾巴毛緊緊繫住,它奮力地在空中飛舞,拍着翅膀,痛苦地嘶鳴,屁股後噴出雨霧一樣的尿,飄入口中又苦又澀!然而,那是多麼興奮的時刻啊!
那種心情大概只有釣魚愛好者才能體會。
把蟬從活結裏小心地取出,然後再把它放入事先準備好的火柴盒中,聽到它在荷包中鳴叫,又是多麼的快樂!
如果費盡千辛萬苦捕到的是一隻啞巴蟬,那就只有再捕了。捕到的蟬被帶回家,通常會成為更小的孩子的玩具,要麼被線繫住放“風箏”,要麼被掐了翅膀讓它爬,反正最後的命運是被“分屍”,然後成為雞們的腹中餐。
曾看到一篇説明文章,才知道蟬雄的會鳴叫,而雌的不會。文章中説蟬有趨光性,在夏夜只要在樹下生一堆火,再輕輕敲擊樹幹,蟬就會從樹上飛到火堆,文章最後説那是很有趣的事,當時就想,如果他知道我所説的方法,一定會感到更有趣!
2007年5月27日
※本文作者:五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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