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兒
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領我去公園,公園裏純淨的空氣、暖暖的陽光、清澈的池水、水中游動的魚兒……無不叫我歡呼雀躍。
當前面的路被一羣人擋住,我即時被一龐然大物所吸引,媽媽告訴我那便是駱駝。毛茸茸的背上兩個大大的包,兩端凸出中間又凹進去,脖子上掛着一串帶有紅色飄帶的駝鈴。在我鑽進人羣以前,已有幾個男孩子爭先騎過又下來,現在又一個男孩子在騎了。
“沒有一個女孩子敢來騎?”站在駱駝旁邊説話的是一位高高大大的叔叔,佈滿鬍鬚的臉上透着期待的光芒。
或許是我聽見了那句話,或許沒有,只那悦耳的駝鈴和那毛茸茸的駝背便已使我陶醉得忘我了。等我看到比我高半頭的男孩子跳下駝背,我便不顧一切地奔入圈裏,跑到駱駝身邊,只駱駝的腿便比我高好多。
“怎麼樣,小姑娘,敢試一試?”
我並不知那時我的形象是何等偉大,只覺得被人扶着飛上駝背,便聽見一聲“小心,慢點騎。”帶着這一聲囑咐,我穩穩地坐在駝背上,彷彿拿破崙皇帝加冕一樣高昂着頭在全場巡視一週。等我從駝背上下來,人羣裏掌聲便熱烈地響起來。可能是為了鼓勵我的勇敢,我得到了一副駝鈴,嬌俏悦耳的聲音至今仍在耳邊迴響。
多少年了,沒有忘記過小時候騎駱駝時那種熱烈歡欣的場面,更沒有忘記過那一名温和的“小心點兒,慢點騎。”
以後,再沒去那個公園,不知那隻駱駝還在否?那位叔叔是否還在對如我一樣的女孩子説那句話?
長大了,脱去童心的稚嫩,走入多夢的少女之春。每天早晨,當我穿戴整齊,背上書包,準備騎上車時,身後總是柔柔地飄出一句:“慢點騎!”
那時的我心裏真煩,悄悄地頂嘴:“每天總説這一句煩不煩,又不是小孩?”
怕母親聽見又嘮叨,便急急地蹬上車飛奔,上了馬路,一輛車迎面駛來。我一個急剎車,淚水已奪眶而出。
“媽媽,我愛你,每天這句話只有你才會不厭其煩地對我説,而且從來沒感到多餘。“
《紅樓夢中》曾有一首《好了歌》,那其中一句“痴心父母古來多”,其意也許便在此?
忽然有一天,當我們長大了,單純的童心已從對母愛的依戀擴展到更深更廣。我們離母親一天比一天遠。但是,當我們驀然回首,稍微地停頓一下,便會覺得母愛沒有一天曾離開過我們。
母愛,是一條温暖的小路,永遠在心中延伸着。
那一年,我還在學校裏。陰晴本是人所無法預料的,我偏偏趕上了那個雨天。當我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教室裏望着窗外如煙的雨簾,一種落寞與悵惘便無端地籠罩在周圍寂靜的空間。
“假如有把傘多好!”我默默地想着。
“田雯”,一聲呼喚,熟悉而親切,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回過神,看到一幅雨中即景,是她——我的班主任,靜靜地站在雨中,手中拿着傘。
就在我含淚拿起傘,邁向雨簾的剎那,身後響起一句:“路滑,慢點走。”雨聲淹沒了那一句輕柔的話語。可是,雨中的路上,我一直在注意沒使自己滑倒。
光陰荏苒,時間宣告我必須離開母校邁向另一個地方,我才想起去仔細看一看老師那被粉筆灰染過的發和期待的目光,然後,再走向校園的那一條小路,一條曲折延伸的小路。向小路告別,也告別了那一份愛。
今天,我已走向社會,那單純的心依舊清新,依舊沒有褪化,或許還增添了一層更深的意趣。我有了男朋友,為了工作,他總是日夜奔忙着,偶爾短暫的相聚,匆匆地分別時看着他騎車遠去,總忘不掉揮手拋出一句“慢點兒騎”,因為我總是痴痴地想着,這句話一定會伴隨他一路平安,一切如意。而且,每次當他目送我離去,也會輕輕地道一句:“小心看車,慢點兒騎!”
也許,也許在他的心中也在和我一樣痴迷,雖然也只用了那短短的一句。
※本文作者:風畔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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