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箱筐
行走的人,最少也要帶一隻箱子或一個小藤筐,裏面裝着有形的日常用品,也裝一些無形的思維,比如期待和信仰,比如頹廢和憂傷。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行者,從人生寂寞的起點走向生命孤獨的終站。歲月無常,卻無權阻止我們一路欣賞和選擇,拒絕和收藏。
小時候看電影,動人處常常是美麗的女主角提着一隻小藤箱或小布包,淚光閃閃地幽幽回望片刻後,毅然而決然地離開。那時候,我便是藏在女主角箱包裏單薄的用具和深隆的憂傷……
然而現實中卻無法複製女主角的灑脱,出門求學時總也裝不完吃的用的,甩不下的這件和舍不了的那件,以及父親的牽掛和母親的叮嚀。搬家的時候更是大車小車地拉,一個歪了腳的小凳都沁滿了朝夕相處的感情,怎忍棄?這時候,才想起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女主角的行李何以這麼少?
而那年南下,滿是對前途的忐忑和遠方的猶豫,哪還能洗的漱的睡的蓋的一樣樣備齊。一個牛仔揹包,一雙脹滿期待的腳,就這樣倉惶出發,竟然也過了半年。原來生活並沒有太多必需品,滿足我們的只是一路的創造與收穫,支撐我們顛沛流離的生命和愛情,是雙倍的信念和嚐遍辛酸的堅強。
卸掉那些甜蜜的、悲傷的負擔,輕裝上路,是不是也是在善待自己呢?然而,酬唱春風的路,迢迢而來,我們沿途説着憂傷,説着慌亂,説着微波煙塵和桃花如面,生活的塵雜,還是會讓我們失去感動,失去幻想。開在春天的那些花兒,也只能裝進滿是失措光陰的箱筐,那些明麗的韶華,清麗的詞句終在時空的隧道中酸楚而來,酣暢而去。
生命在時光裏沉浮,時光在生命裏明滅,走過的年華,錯亂的塵世在我們的小箱筐裏一一跌碎。我不知道那些碎了的殘片,是不是能將我們的過去一一折。無論能或不能,我都相信它們能帶給我生命質感的磊落與清透,因為留給我們的很多回憶,雖然飄渺卻也繽紛。
當歲月呼嘯而過的聲響,把記憶堆壘成荒僻的瓦礫,悉數藏於那隻箱筐的過往,卻從發間滑落!調好了箏,卻彈不出那首高山流水的知音,手指的温潤已被時間帶走,握住的,只是輪迴的虛空。光陰的暗淡、慾望的沉重,在夕陽的斜睨裏無限風光,也無限孤獨。這時候,歲月在門外歎息,那就是我們悵惘歸去的時候了。無力地望着這個紛繁熱鬧的世界,流淚或微笑,思念或遺忘,任衣袂飄飄,任過往翻飛。享受着最後的痴迷,卻無力留住想要的東西,就是隨我們來來去去無數次的那隻箱筐,此時也不能帶走。最多隻能打開來細數一路的收藏,可有生命圓滿的快感、兩袖清風的輕鬆,以及一些美好愜意的疼通。
※本文作者:騫翮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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