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世杰简介
老人、白牦牛与书
作者:汤世杰
那年前往迪庆即如今的香格里拉松赞林寺造访,见路边远远对着松赞林寺的一片开阔地上,有个专供游人照相的小摊,一位粗犷壮实的藏族老人,牵一头白牦牛供游人照相,生意好得让人眼热。老人英武剽悍如旧时武士,高个子壮身板,浓眉毛大眼睛,面堂黑红,像落下过千万个太阳,须发银白,如高原上皎洁的月色,只一眼,就叫人惊艳,难忘他一身藏袍里裹不住的风霜雨雪。去来香格里拉月余,那是我见过的最为英武的康巴汉子。那头白牦牛也好,体态健硕,毛色华丽,看上去竟如神物———藏区牦牛无数,白牦牛却难得一见。可惜那天没带相机,要不好歹也要为他拍一张照。后来我要出一本有关香格里拉的书时,想有一幅那位老人的照片竟遍寻不得。无意间与一位搞摄影的朋友说起,他转身拿出一幅照片来,说是他吗?我一看正是!照片是仰拍的,老人和他的白牦牛映衬着香格里拉蓝得明净无瑕的天空,显得格外深邃。遂要下那张照片,收进了我的书中,以壮行色。
过了些时日,有朋友从香格里拉回来说起见闻,道松赞林寺对面有个老人,以他自己和一头白牦牛为道具,还把你书中他的照片放在镜框里,供人观赏,藉此招徕生意。路过的游人纷纷驻足,或观看,或在他的白牦牛旁拍照,生意兴隆。朋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的书给他帮大忙了,就像广告,那是要收费的!我想,真要能帮他一点忙,该是我的幸运罢?那以后,怎么都无法忘掉那个老人,忘掉他的白牦牛。他是从哪里弄到那本书的?自己买的,还是朋友送的?想象着他或许连汉字都不识几个,倒以一本有他的照片的书为荣,我多少有点儿感动———至少,他觉得那本书于他是本有用的书。
不久,我那本书的责编、作家出版社的刘进元先生去香格里拉,也见到了那个汉子。回来告诉我,老人每有人与他和他的白牦牛照一次像,收费五元。问他何以收这么高,老人指着书里的照片说,你看看,书里都写了我了。进元一看,正是他编的那本书,便告诉老人,这书是他编的。老人问何以为证,他拿出他的身份证,又翻出那本书的版权页,请老人对照一下他的名字。老人看看说,原来是你啊,那你随便照,不收费了!
这些年,我又去过几次香格里拉,就算跟老人认识了。原来他家离县城还远,小时候也在牧场上放牛,后来又在公路道班养护过公路,退休了没事,有一次遇到一个搞摄影的拉着他照相,才晓得他还有些用的,这才出来做“模特”。那次我跟陈忠实等几位作家再去香格里拉,到那里老人一眼认出了我,怎么都不肯收钱。那时他的腿已有了病痛,站不起来,只能坐着陪客人照相了,生意倒仍然不错。
那本书依然放在那里,风吹日晒,书页已发黄、卷角,照片也有些晦色了。照完相,我坚持给他一点拍照费,他高低不收,劝说了半天才勉强收了。
去年再去,香格里拉山水依然,寺庙依然,那片草甸倒空荡荡的让人有些揪心:没了那位老人,也不见了那头白牦牛。问过几个当地朋友,都不知道老人哪里去了,好久都不见他。我心便往下一沉———原先是想看看我那本小书的近况,那时哪还顾得上?担心的倒是老人和他那头白牦牛了,书到底怎么样了已不重要:文字再怎么锦绣,都会在鲜活的生命和跳脱的日子面前,显出它的菲薄与苍白。我也突然明白了:书不是写给哪几个人看的,真正的读者,是那些你完全不认识的普通人,比如那位连汉字也不识几个的藏族老人。原以为是我那本书给了老人一个机会,其实倒是他以他的生命和爱物,在为我那本小书做陪衬做广告。(解放日报2006-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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