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糖果屋

“Dream糖果屋今日半價：薄荷綠糖、香芋冰淇淋，歡迎品嚐！”Dream糖果店門口掛著個小黑板，這句話的後面跟著一個大大的笑臉。店內人聲鼎沸，很多孩子和父母在裡面選購糖果，一邊警告孩子不能多吃，一邊又滿臉笑容地拿了一包又一包。

顧世德踢踏著腳步從糖果店門口經過，玻璃牆中倒映出他小小的、揹著書包的身影。他一雙漂亮黝黑的眼睛緊盯著玻璃牆後面琳琅滿目的糖果，貪婪地呼吸著甜絲絲的空氣。

他的腳步如此緩慢，似乎下一刻就要改變方向，進入糖果店。但下一刻，他卻只是用更加緩慢的步伐，艱難地走過那充滿誘惑香氣的地方，不易察覺地吞嚥口唾沫。

顧世德在一條街外的國小念書，他的家在街的另一頭，中間是甜蜜的糖果屋。

他很希望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進去糖果屋，哪怕只是買一塊冰淇淋也好。但這家店實在是太貴了。過生日的時候爸爸曾經承諾，要從糖果屋買好吃的糖果給他吃，但最終爸爸只拿著一杯小小的巧克力奶昔回來，然後就鐵青著臉到廚房裡與媽媽討論“太貴了”“一杯東西花掉了我們兩天的生活費”“以後不能再買了”。

顧世德當時正興沖沖地準備進去和爸爸媽媽一起分享，在門口聽到這些話後，他一個人回到房間，流著淚一口一口把奶昔喝完。昔日夢想的香甜在嘴裡卻是苦澀的滋味，他再也沒有要求過糖果屋精緻的點心。

一年一年過去，顧世德從國小二年級升到了六年級。而父母下崗後挺過最艱難的兩年後成功賺了很多錢。他要搬家了，再也沒機會從充滿著甜蜜氣息的糖果屋路過，流連在夢幻般的甜蜜氣味中。

搬家的前一天夜裡，父親喝得酩酊大醉。他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用粗糙的雙手拍拍顧世德稚嫩的後背，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顧世德。

顧世德一臉迷惘。

“因為我們顧家，世世代代，品德高尚！孩子，記住啊！”

顧世德哭了，他抱著父親那並不寬厚的身軀，哭得好像他還在二年級一樣。

幾年後的一天，父子倆又一次路過糖果店，小黑板和“今日半價”早已不見。糖果屋的生意早就好到不用借半價來吸引顧客了。父親停下來，笑著問兒子：“去買點吧，你小時候喜歡吃這個的。”

顧世德聞聞空氣中醉人的香氣，少頃長長吁了一口氣：“太甜了，不喜歡。”

父親還是說了句：“兒子，喜歡就去買些吧。”

“真的不用了。我……長大了。”

於是父子二人繼續走向家的方向。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長，糖果屋被兩人甩在身後逐漸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