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倫簡介

文竊雅偷

作者：那家倫

別以為寫寫文章，讀讀書報的著作人沒什麼機密，著意往你舍間竊點什麼還是有的。這不僅是你櫃裡的錢財、櫥裡可稱作文物的東西，更有你不經意置放著的文稿，偷出去可換稿費。

當然，偷文稿的賊，多為“文賊”，可雅稱作“雅賊”。

這種事當今有。考證古代，早就有。不過，好像古雅賊幹得比今文賊還顯得更雅些，這似乎也是“青出於藍而甚於藍”吧……

古雅賊，是北宋時曾與司馬光修《資治通鑑》的史學家劉攽，他負責漢中部分。

劉攽雅偷的物件是王安石。

早先他與王安石往來密切。後來王安石升任參知政事後，劉攽也常往拜訪。一天，劉攽來時，王安石正端起飯碗，劉攽便被請入書房。

劉攽見侍從出去後，不忙飲茶，眼尖的他見硯旁有文稿，急忙拿過閱讀，見是一篇論兵法的文章。有過目不忘本事的他，記下內容後，便放回文稿。這時，他想自己僅是普通小官，擅自在大員的尊座停留不是好事，便作悠閒狀走出書房，漫步於廂房等候。

王安石吃完飯後，邀劉攽入座。古今中外文人相見都有共同的爛毛病，總愛問問近來有何新作。王安石一問。劉攽便說：近些天寫了篇《兵論》，隨即賣弄地把剛看過的文稿的內容作為自己《兵論》的論述一二三四說了一遍。

王安石自不知劉攽讀過自己的文稿。待劉攽告辭後，他取捧文稿重讀一遍，默思良久，忍痛將文稿撕毀了。因為王安石著文從不嚼別人嚼過的饃，立論定要出人意外，如見識雷同便是淪於平俗之見了。

於是，人間便失去一篇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王安石的好文章。

雅賊劉攽的卑事，僅是偷了主人的論點在主人前賣弄賣弄學識，並未見他著撰成文往自己身上貼金掛銀。這比偷了文稿出去換稿費的文賊，確實雅多了。

《三國志》記楊修將曹操寫的兵書給張鬆一覽，張鬆在宴飲中過目便記下了。《三國演義》更延撰成楊修對曹操說張鬆可以誦出曹氏新著，曹操即令將書撕碎燒掉。有人認為，這其實是從王安石毀稿這件事借代來的。

但王安石與曹操撰文著書，寧譭棄而不流俗，寧缺而不濫，這是否也可說是古之文人雅於今人之處呢？

（文匯報2006-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