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夫簡介
美食家
作者:陸文夫
我認識朱自冶的時候,他已經快三十歲了。他原是上海的一個房屋資本家,結過婚,但現在是一個人住在蘇州的一座房子裡。早晨,他趕早到“朱鴻興”吃頭湯麵;中午便坐包月黃包車到閶門石路去蹲茶樓,和吃友們一道品評昨天的美食,並選定午餐。中飯後,他照例要上澡堂,不是為了洗澡,主要是找一個舒適的地方去消化那頓慧的筵席。朱自冶在澡堂泡洗、按摩、推拉、西酣睡之後,便要找個酒店吃晚飯了。蘇州的酒店只賣酒不賣菜。我那時讀高中。因媽和我住朱自冶家的房沒出房錢,就讓我去給朱自冶買菜喝酒。我不能忍受這樣的生活,便離開蘇州投奔解放區。
我到部隊,淮海戰役的硝煙已經消散。我們這些從蔣管區去的學生被編入幹部隊伍,過長江去接管城市。我又回到蘇州,住在朱自治門前。朱自冶除好吃別無嗜好,“三反”、“五反”都擦不到他的皮。他照樣坐黃包車上飯館、上茶樓積極地吃,吃得比以前更安心,人也長胖了。解放後反把資本家弄胖了,我沒有別的辦法,便去鼓動拉黃包車的阿二罷工。結果朱自冶出入不便,阿二也失了業。
我被派到一個名菜館當經理,看不慣那些大吃大喝的行為,便發動職工把名菜改為大眾菜,為工農群眾服務。我們一帶頭,全蘇州的菜館都做大眾菜了,這就苦了能辨別味差千分之幾的朱自冶。他懊喪地跑來向我提意見。我一聽高興了,資本反對,工農兵就歡迎。過了不久,包坤年向我彙報,說廚師楊中寶開了地下飯店,專為資本家服務。我作了調查,原來是朱自冶在孔碧霞家裡又吃開了。這孔碧霞原是政客的姨太太,做得一手好菜。她丈夫逃往香港,丟下她和女兒在蘇州,生活難以維持。現在朱自冶三餐都在她家裡吃,一個會吃,一個會燒;一個會買,一個有錢,由同吃到同住,漸成夫妻了。
朱自冶不再提意見了,可又有人說我們的飯店名存實亡。新華書店的經理丁大頭是我的老同學,出差來到蘇州,也說美食是勞動人民創造出來的文化,如果毀在你手裡,是要對歷史負責的。我開始對自己懷疑起來。
正當我想轉彎的時候,反右鬥爭開始了,接著便是大躍進,爾後進入困難年了。困難時期連醬油都要計劃供應,誰還會對大眾菜有意見?阿二家弄到一批南瓜,準備給我一板車。朱自冶求我讓一點給他。好,我要他和我一起拉板車。為了填飽肚子,從不勞動的朱自冶只得乖乖答應。
萬沒想到文化革命中我和朱自冶一起站在居委會門口請罪。他是資本家,我是走資派。後來我被下放農村。九年後回到蘇州,仍在原單位工作。曾是造反派頭頭的包坤年向我表示懺悔,要求到廚房學炒菜。我思想開始解放,再不搞“一刀切”,“快餐”、名菜一起上,還引進點洋玩藝。要提高質量,大家便想起了已退休的名廚師楊中寶。於是請他回來講課,使年輕人大開眼界。人才難得,我們出了招賢榜,卻把朱自冶招來了:他好吃也成大名氣。包坤年請他來講課。第一次講鹽的用法,真把大家聽神了,剎時名聲大振。後來烹飪學會搞起來了,朱自冶當上了會長。為慶祝學會成立,朱自冶設便宴招待各界人士。我一看便知道,是孔碧霞要露一手了。說是“便宴”,但從擺設到每一個菜,每一種酒,都經過精心設計。來的都是見過場面的會吃的專家,但也沒有見過如此美妙的場面,歎為觀止,說是登峰造極了。我提前退席。回到家中,見剛滿週歲的外孫不吃硬糖而將一塊巧克力吃得咂咂地流口水。“長大又是個美食家!”我一生管不了朱自冶,還管不了你這個小東西!伸手搶下巧克力,把一粒硬糖塞到他小嘴裡。他哇地一聲哭起來。滿座愕然,以為我這個老傢伙神經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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