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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訶夫簡介

變色龍分析

契訶夫簡介

課文研討

一、整體把握

契訶夫是19世紀俄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也是世界著名的短篇小說大師之一。他尤其擅長從日常生活中發現具有典型意義的人和事,通過高超的諷刺和幽默手法,創造出具有高度概括力的藝術形象。《變色龍》就是其中頗有代表性的一篇。

小說的構思非常巧妙。警官奧楚蔑洛夫在街上巡視,恰逢首飾匠赫留金被狗咬傷。隨著狗主人的身份的不斷變化,奧楚蔑洛夫的態度也經歷了五次變化:最初,他故意擺出一副威嚴的態度,表示要懲辦狗的主人,教訓教訓那些不遵守法令的老爺們,並把這條狗馬上弄死。可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說“這好像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狗”。這使奧楚蔑洛夫很尷尬,於是他裝著抱怨天氣太熱,要葉爾德林幫著他把大衣脫下來,借這個插曲,他順勢把話題轉開,態度也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它怎麼會咬著你?它那麼小怎麼夠得著你的手指頭?一定是你自己耍賴,想要一筆賠償費!把責任完全推到了赫留金身上。然而就在這時,一直跟著他的巡警說這不是將軍家的狗,因為將軍家全是大獵狗。奧楚蔑洛夫的態度因此發生了第二次轉變,這狗“毛色既不好,模樣也不中看,完全是個下賤胚子”。因此一定要為赫留金討回個公道。但是巡警對自己的判斷也懷疑起來,“說不定就是將軍家的狗……”於是奧楚蔑洛夫第三次變色,聲色俱厲地訓斥赫留金是混蛋,“怪你自己不好!”隨著將軍家的廚師的到來,故事也進一步達到了高潮。廚師先是直截了當地表示“瞎猜!我們那兒從來沒有這樣的狗!”這使奧楚蔑洛夫心中有了底,因此他第四次變色,斷然決定“弄死它算了”。然而富有戲劇性的是,廚師接著說道:“這不是我們的狗,這是將軍的哥哥的狗。”這句話最終判定了狗的身份,因此奧楚蔑洛夫的態度發生了第五次轉變,臉上立即堆起笑容,對著小狗一陣猛誇。廚師把小狗帶走,故事告一段落。

作者運用誇張手法,不厭其煩地描寫了奧楚蔑洛夫態度的五次變化,通過他的不斷變色,自我表演,自我暴露,淋漓盡致地刻畫出人物的性格和靈魂,一個溜鬚拍馬、諂上欺下、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小人形象躍然紙上。對此作者沒有一句主觀的評判,而是將自己的好惡隱含在客觀的描寫裡,通過人物自己的言行,通過他的前後矛盾、醜態百出,尖銳地諷刺了這樣一種奴性人格。

二、問題研究

1.小說運用了哪些藝術手法來刻畫人物性格?

運用人物自己的語言來突顯人物性格。奧楚蔑洛夫的幾次變色,都是通過他與大家的幾次對話來表現的,而他見風使舵、諂上欺下的性格特點,正反映在他的話語裡。如巡警說這不是將軍家的狗時,他先問“你拿得準嗎?”聽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趕緊表態“我也知道。將軍家裡都是些名貴的、純種的狗;這條狗呢,鬼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毛色既不好,模樣也不中看,完全是個下賤胚子。”而當廚師證實這是將軍哥哥家的狗時,“這小狗還不賴,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這傢伙的手指頭!……好一條小狗……”其嘴臉變化之快,真令人瞠目。而他無恥之極的奴性性格也由此而淋漓盡致地展現在讀者面前。

運用動作、神態,表現人物的心理活動。如幾次脫大衣、穿大衣的動作,都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為下面態度的轉變做鋪墊。再如“奧楚蔑洛夫嚴厲地說,咳了一聲,擰起了眉頭”,“咳”“擰”等動作,都形象地表現了奧楚蔑洛夫在百姓面前裝腔作勢、官氣十足的醜態。而當得知這是將軍哥哥家的狗時,立刻“整個臉上洋溢著動情的笑容”,真是媚態百出。這些動作和神態描寫很好地烘托了人物性格。

2.作為一篇諷刺小說,它的諷刺藝術主要表現在哪裡?

誇張。諷刺小說往往離不開誇張,本文也是如此。在短短的時間裡,隨著狗的主人身份的不斷變化,奧楚蔑洛夫的態度也發生了五次變色。變化之快,跨度之大,令人瞠目。誇張手法的巧妙運用,使人物性格鮮明突出,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對比。奧楚蔑洛夫面對狗主人的身份的變化,不停地改變著自己的態度,時而威風凜凜,時而奴顏婢膝,一會兒痛罵小狗是“瘋狗”“下賤胚子”,一會兒又誇小狗“名貴”“伶俐”,前後矛盾,對比鮮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使小說的喜劇效果更加突出。

練習說明

一、自然界中的變色龍隨著周圍環境的變化而不斷變色,是出於生存的本能,而奧楚蔑洛夫幾次變色又是為了什麼?作者通過他的言行揭示了一種怎樣的社會現象?

此題意在引導學生深入分析這篇小說的思想意義和產生根源。

奧楚蔑洛夫之所以幾次變色,是因為他不敢得罪權貴,哪怕僅僅是權貴家的一條狗。這樣的一個小官僚,面對一般群眾的時候,他往往會擺出一副官架子,如他一出場,穿著新的軍大衣,在眾人面前“嚴厲”的表情,一個拿腔作調、作威作福的小官僚形象畢現。而面對權貴,卻是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這樣的人物是當時社會的必然產物。當時沙皇統治的俄國,經濟落後,思想保守,實行殘酷的專制統治,而作為這樣一個國家機器上的小零件,像奧楚蔑洛夫這樣的小官僚,為了生存,不得不用喪失人格和尊嚴來換取生存空間。這樣的人物雖然可恨,但作者批判的鋒芒其實更多地是指向當時腐朽專制的社會,指向孕育這種奴性人格的土壤。

二、奧楚蔑洛夫為什麼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乃至成為某類人物的代名詞?體會諷刺小說的這種寫法及其作用。

此題意在引導學生思考諷刺小說的特點,並學會舉一反三,擴大閱讀視野。

奧楚蔑洛夫之所以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併成為某類人物的代名詞,是因為這一形象高度的典型性和概括性。作者在描寫這類人物的時候,抓住了他們的共性,通過提煉、概括和總結,並用誇張、對比等諷刺小說常用的藝術手法,加以突出,使這類人物往往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像巴爾扎克小說《歐也妮·葛朗臺》中的守財奴葛朗臺,莫里哀喜劇《慳吝人》中的阿巴公,吳敬梓長篇小說《儒林外史》中的范進,都是這樣的人物。

三、根據課文內容畫漫畫或製作電腦動畫,也可以編演一出話劇小品。

此題意在鼓勵學生採取多種途徑,通過豐富多彩的活動進一步熟悉和深入理解課文。

教學建議

一、這是一篇諷刺小說,人物形象具有型別化的特點,因此分析人物性格時要注意歸納總結。

二、這篇小說主要通過人物自己的語言來展開情節和表現人物性格,學習時可引導學生採取表演或分角色朗讀的形式,靈活地開展教學。

有關資料

一、作者介紹

契訶夫(1860—1904),19世紀俄國偉大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他出生於小市民家庭,靠當家庭教師讀完中學,1879年入莫斯科大學學醫,1884年畢業後從醫並開始文學創作。

他早期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多是短篇小說,如《胖子和瘦子》(1883)、《小公務員之死》(1883)、《苦惱》(1886)、《萬卡》(1886),主要再現“小人物”的不幸和軟弱、勞動人民的悲慘生活和小市民的庸俗猥瑣。而在《變色龍》及《普里希別葉夫中士》(1885)中,作者揭露了忠實維護專制暴政的奴才及其專橫跋扈、暴戾恣睢的醜惡嘴臉,揭示出黑暗時代的反動精神特徵。1890年,他到政治犯人流放地庫頁島考察後,創作出表現重大社會課題的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如《第六病室》(1892),猛烈抨擊沙皇專制暴政;《帶閣樓的房子》(1896),揭露了沙俄社會對人的青春、才能、幸福的毀滅。他的小說短小精悍,簡練樸素,結構緊湊,情節生動,筆調幽默,語言明快,寓意深刻。他善於從日常生活中發現具有典型意義的人和事,通過幽默可笑的情節進行藝術概括,塑造出完整的典型形象,以此來反映當時的俄國社會。其代表作《變色龍》《裝在套子裡的人》,前者成為見風使舵、善於變相、投機鑽營者的代名詞;後者成為因循守舊、畏首畏尾、害怕變革者的符號象徵。

契訶夫創作後期轉向戲劇,主要小說詩歌文學作品有《伊凡諾夫》(1887)、《海鷗》(1896)、《萬尼亞舅舅》(1896)、《三姊妹》(1901)、《櫻桃園》(1903),這些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反映了俄國1905年大革命前夕知識分子的苦悶和追求。其劇作含有濃郁的抒情味和豐富的潛臺詞,令人回味無窮。

二、《變色龍》的主題分析(張發安)

文學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題是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靈魂,它是作家在小說詩歌文學作品中通過描繪現實生活所表現出來的中心思想,具有鮮明的階級和時代的特徵。我們只有明確地認識到了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中心思想即主題,才算是把握了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精神實質所在。

《變色龍》自選入中學教材以來,評介文章發表了不少。這些有關評論文章,各自從不同的角度對這篇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做了深入的解剖,但對主題的認識卻不一致。僅就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諷刺鋒芒所指而言,就有好幾種說法,有的說是對“變節分子”(俄國民意黨人)的批判,有的說是“風派”“兩面派”的活寫真;有的說是對小市民習氣的譏諷。對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題的認識,也不統一。1979年《知識》第一期刊登的《諷刺文學的明珠》一文說:“作家就是用了這種善變皮色的動物來作小說的主題並作了題目。”有的文章單就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人公進行分析,不看全篇,不分析人物之間的矛盾關係,甚至只就主人公奧楚蔑洛夫的語言邏輯(部分對話)進行分析,認定主人公性格特徵是奴性第一,並由此歸納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題是“狗仗人勢” (《談〈變色龍〉的邏輯》,見《語文學習》1980年第3期)。這個歸納顯然帶有片面性,只概括了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部分內容,反映了人物性格的一個側面,因此,它只揭示了問題的一半。從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全部內容看,奧楚蔑洛夫的五次變色只是整個故事的一部分,他的奴性只是人物形象性格的一面,另一面是十足的官氣。奴性和官氣在他身上是對立統一的。對將軍而言,是奴性第一;對赫留金來說,則是官氣十足。也就是說媚上欺下,相對存在,媚上是為了欺下,欺下必定媚上。事實上,他同赫留金的矛盾貫穿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始終。小說詩歌文學作品不僅對他們的矛盾關係做了直接的描寫,而且點出矛盾性質是針鋒相對的。

馬克思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一文中指出:“人的本質並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契訶夫的《變色龍》正是這樣,把人物放在具體的矛盾關係中去表現,才達到了典型環境與典型性格的統一,從而使小說詩歌文學作品人物具有典型性,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具有了典型意義。同時,我們分析這篇小說詩歌文學作品,既要分析奧楚蔑洛夫和將軍之間的從屬關係,同時還要分析他同赫留金的矛盾關係,即欺壓與被欺壓的關係。欺壓人對於奧楚蔑洛夫來說,同樣是具有本質意義的,是他的職業所規定了的。他是上層統治者的工具,走狗,“它遇見所有的富人都馴良,遇見所有的窮人都狂吠”。這才是他的本質特徵所在,這才算反映了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全貌,才算揭示出小說詩歌文學作品所存在的主要矛盾關係,才算剖析出“這一個”奧楚蔑洛夫的性格本質,也才算說明了一個問題,即“狗仗人勢,欺壓百姓”。

然而,如果用“狗仗人勢,欺壓百姓”來概括主題,還只是表述了小說詩歌文學作品所具有的現象內容,還不是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真正實質所在。讓我們進一步看看奧楚蔑洛夫和赫留金的矛盾關係:赫留金把法當作一根救命繩,叫喊:“法律上說得明白,現在大家都平等啦!”而奧楚蔑洛夫卻把法當兒戲,一會兒裝成一個敢於執法的英雄,說什麼“那些老爺既然不願意遵守法令,現在就得管管他們”。一會兒又說什麼“那兒(指彼得堡或者莫斯科)的人可不管什麼法律不法律,一眨眼的工夫就叫它斷了氣”。這些人物對話,在小說詩歌文學作品中的作用不容忽視,實際上是對沙皇專制主義者作了無情的揭露和尖銳的批判。奧楚蔑洛夫和赫留金的矛盾是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基本矛盾,也是當時俄國社會所存在的底層人民強烈要求法制和上層統治者瘋狂實行專制的尖銳矛盾的具體反映,突出地表現在主人公身上,則是以虛假的執法面目來掩蓋它本質的橫暴,這才是這個“兩面派”人物的本質所在,也就是俄國沙皇專制政府的虛偽和專橫的集中表現。契訶夫《變色龍》的鋒芒所指就在這裡。

恩格斯在《給拉薩爾的信》中說過:“我覺得人物的性格不僅表現他做的什麼,而且表現他在怎麼做……”當我們分析一篇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題時,應該不僅回答“是什麼”的問題,而要深入地回答“為什麼”的問題。就《變色龍》說,奧楚蔑洛夫的奴性和官氣是怎樣造成的,應該從那個社會去看,把他的惡棍和騙子的行為歸罪於那個社會制度,記入他所生長的環境的總賬上去。

《變色龍》作於1884年,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發表前,正是俄國民意黨人刺殺亞歷山大二世(1881)之後,亞歷山大三世一上臺,在竭力強化警察統治的同時,也搞了一些掩人耳目的法令,給殘暴的專制主義蒙上一層面紗。1880年成立的治安最高委員會頭目洛雷斯·麥裡可夫後來當上了內務大臣,這是一個典型的兩面派,人民稱他為“狼嘴狐尾”。這時的警察不能再像果戈裡時代那樣隨意用拳頭揍人的了,而是打著遵守法令的官腔,幹著獻媚邀功的勾當。契訶夫刻畫的警官奧楚蔑洛夫正是沙皇專制警察統治的化身。因此,這篇小說詩歌文學作品諷刺、揭露的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孤立的警察,而是那個崇拜官爵的俄國社會,是那個窮凶極惡的沙皇專制主義。

根據以上分析,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題應該是這樣的:《變色龍》通過對見風使舵、欺下媚上的警官奧楚蔑洛夫這個沙皇專制統治的忠實走狗的刻畫,巧妙地揭露了俄國警察制度的反動和虛偽,批判了它反人民的實質。

如果上述認識是可取的,那我們還可以引出如下認識:分析任何一篇小說,不應當只從分析主人公的性格出發,去簡單地概括主題;也不應當只看時代背景,持實用主義的態度為我所用;更不應當盲目地以題目代主題。在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分析中那種簡單地從主人公的形象性格分析為手段而歸納主題的做法,並不是個別現象。我認為,分析一篇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題思想,應當以分析主人公的性格為主,注意研究分析主人公與其他人物的矛盾關係,並聯系時代背景,結合作者的思想傾向,全面地去分析看待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主題,才能挖掘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精神實質所在。這是否是個規律,特提出來就教於大家。

(選自《國中語文課文分析集》第二集,廣東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

三、談契訶夫的《變色龍》(康林)

19世紀俄國著名作家契訶夫的創作,特別是他的短篇小說,是世界文學的瑰寶。列寧和斯大林都非常喜愛他的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在他們的經典著作中,都借用過契訶夫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人物形象。同樣,契訶夫的小說詩歌文學作品,也深受我國人民的歡迎。魯迅先生稱讚契訶夫的小說詩歌文學作品時說:“我以為沒有一篇是可以一笑就了的。”契訶夫創作在思想藝術上取得的成就,值得我們研究和借鑑。

《變色龍》是契訶夫諷刺小說詩歌文學作品的代表作之一。寫於1884年,當時作家剛24歲,它表現了契訶夫的非凡的寫作才能。

19世紀80年代的俄國社會,正是沙皇亞歷山大三世統治的最反動時期。民粹派採取個人恐怖手段,刺殺了亞歷山大二世,不但沒有解決任何社會問題,反而促使新上臺的沙皇亞歷山大三世採取更加反動的高壓政策,新沙皇加強了憲賓警察等專政機構。在意識形態領域中,加強了書報檢查制度,封閉進步刊物,各大學實施了警察監督制。整個俄羅斯籠罩在軍警憲兵的白色恐怖之中。儘管如此,俄羅斯的民主主義作家,仍堅持批判現實主義的文學傳統,對反動統治進行無情的揭露。契訶夫的《變色龍》《普里希別葉夫中士》《裝在套子裡的人》等短篇小說,是當時揭露警察憲兵制度的優秀小說詩歌文學作品,契訶夫在這些著名的小說詩歌文學作品中,創造了奧楚蔑洛夫、普里希別葉夫、別里科夫等官僚國家代表人物的藝術形象,反映了沙俄社會最典型的現象,具有時代的特徵。

契訶夫善於從日常平凡的生活中選取題材。習以為常的事件一經進入他的小說詩歌文學作品,不僅具有活生生的真實氣氛,而且能寫出社會環境的實質,構成具有時代特徵的生活圖畫,成為獨具特色的俄羅斯社會生活的諷刺史詩。《變色龍》正是這樣,它只選取了社會生活的一個片斷──街頭巷尾極為平常的狗咬人的小事,但是卻表現了一個尖銳的重大的社會問題,即官僚警察是維護統治階級利益的工具,專制制度肆無忌憚地欺壓人民。小事情反映大問題,以小見大,正是契訶夫短篇獨特之處。

《變色龍》的藝術構思是巧妙的。平淡無奇的故事,能引起鬨堂大笑。引人入勝,這是作者根據人物的獨特性格提煉情節的結果。這篇小說的情節是建立在警察制度同廣大人民矛盾的基礎上的。通過警官對首飾匠被狗咬傷的事件的處理,揭發了警察制度同人民的對立,鞭笞瞭望風使舵、反覆無常、諂上欺下的奧楚蔑洛夫精神。在短暫的時間內,奧楚蔑洛夫五次變色:最初,他擺出一副公正的面孔,企圖收攬人心,決定懲辦狗的主人,要教訓不遵守法令的老爺。可是作家出人不意,掉轉筆鋒。人群中有人說:“這好像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狗。”於是奧楚蔑洛夫馬上改變了態度,替狗辯護起來:“它怎麼會咬著你?難道它夠得著你的手指頭嗎?它是那麼小。”這好像很突然,但完全符合人物性格發展的邏輯。後來巡警猜斷“這不是將軍家裡的狗”,這時他第二次改變了態度:“你呢,赫留金,受了害,那我們絕不能不管。”但是巡警對自己的見解懷疑起來:“不過也說不定就是將軍家的狗。”於是警官第三次改變了態度,他聲色俱厲地罵赫留金是“混蛋”,“怪你自己不好!”巡警對狗的主人的兩次推斷,使得警官兩度變色。

將軍的廚師也對狗的主人進行兩次斷定,但這不是兩種相反的論斷,而是後者比先前更為準確的論斷。這種精心巧妙的安排,產生了動人的藝術魅力。廚師說:“我們那兒從來沒有這樣的狗。”於是警官心裡有了底,顯出威風來:“這是條野狗!……弄死它算了。”他第四次改變了態度。狗的死刑已宣佈,即待執行了。可是廚師接著說:“這不是我們的狗,這是將軍的哥哥的狗。”警官第五次改變了態度。臉上立即堆起了溫情的笑容,竟然對狗也阿諛起來。情節的跌宕不僅使故事波瀾起伏,吸引讀者,而且深化了人物的性格,統治階級看家狗的醜惡面目,躍然紙上。

作者不厭其煩地描寫奧楚蔑洛夫的五次變化的過程,絕不是無意義的重複,這是對人物性格層層展現的方法。這與《小公務員之死》中,借小公務員一次又一次道歉來揭示他的懦怯相類似,起到推動情節發展,加強戲劇效果的作用。契訶夫在《變色龍》中,通過人物的不斷變色,自我表演,自我暴露,把其放在前後矛盾醜態百出中,進行淋漓盡致的諷刺,嚴峻無情的鞭笞。作家不動任何聲色,不加任何議論,但好惡感情透過紙背,這是契訶夫創作的特點。

《變色龍》通過人物的自我表演,隨機應變,塑造了一個溜鬚拍馬、諂上欺下、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奧楚蔑洛夫的形象。小說的題目《變色龍》和主人公的名字“奧楚蔑洛夫”起得準確、巧妙、新穎、形象。它們同文章的主題思想有著內在聯絡,具有深刻的諷刺和象徵意義。變色龍是蜥蜴類的一種,能隨時改變面板的顏色,以適應環境的需要。俄文“變色龍”也可譯為易變心的人。作者藉此強調主人公善變的性格特徵。主人公的名字“奧楚蔑洛夫”是音譯,意譯就是呆傻、瘋癲的意思,作者藉此來諷刺、嘲笑和否定奧楚蔑洛夫這類人在社會生活中的價值和意義。這個警官的唯一技能就是善變,但是萬變不離其宗,那就是甘心情願當統治階級的看家狗,使人不僅感到可笑,而且還感到可恨。儘管他自作聰明,但實際上卻是個毫無價值的混蛋。他的存在只能造成是非的顛倒和對公理的損害。

小說環境的描寫,是揭示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但是短篇作家契訶夫不像巴爾扎克和托爾斯泰那樣細緻描寫環境和場面。他只擷取最典型的社會環境的一個橫斷面,既能反映出時代的特徵,又有助於揭示人物的性格。小說的開頭是警官奧楚蔑洛夫走過的市場:“四下裡一片沉靜。廣場上一個人也沒有。”商店和飯館的敞開的門口,“連一個乞丐也沒有”。只用寥寥幾筆就真實地再現出沙皇統治的社會的一片蕭條敗落的景象,反映出19世紀80年代俄國社會的陰森可怖的黑暗的面貌。主人公奧楚蔑洛夫就活動在這樣的典型環境中。他一出場是儀表威嚴,威風凜凜,“穿著新的軍大衣”,身後還跟著一個巡警。但是他“提著小包”和巡警端著“沒收來的醋栗”是對他威嚴的儀表的有力諷刺,嚴整的外貌無法掩蓋他對人民財產的搜刮。作者通過人物的外表和行動的矛盾,揭示其靈魂的醜惡和骯髒。作者強調人物與環境的血肉聯絡,80年代是俄國社會是歷史上最反動的時期,這種社會環境是產生迎合現實、阿諛奉迎的奧楚蔑洛夫性格的土壤,而奧楚蔑洛夫精神又維護了腐敗黑暗的社會制度。因此鞭笞奧楚蔑洛夫性格,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

為了集中筆力,小說選擇了最精彩的場面,故事從發生到結束的地點僅限於木柴廠的門口,一群人圍著警官,那個咬人的小“罪犯”也在其中。這個小小的場面,好像劇院舞臺的聚光燈一樣,使奧楚蔑洛夫在大庭廣眾之前,在光天化日之下,演出了一場極為可笑的滑稽喜劇,反映了社會生活的悲劇衝突。

在契訶夫小說中,人物動作表情是刻畫人物性格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契訶夫在寫壞人的時候,筆調是嚴肅的,在嚴肅的客觀描寫中隱藏著諷刺。奧楚蔑洛夫有一副嚴肅的儀表,舉止鄭重。當他聽到有人喊叫聲時,他把身子微微一“轉”,“擠”進人群,“咳”了一聲,“擰起”眉頭,“嚴厲的”開始問話。這位警官的一副官老爺的架子,裝模作樣的醜態,只用“轉”“擠”“咳”幾個字,幾個動作就形象地表現出來了,語言精練而富於表現力。特別應該指出的奧楚蔑洛夫“脫”“穿”大衣的兩個動作,生動地傳達出主人公的內心活動與思想起伏。他剛威風凜凜地恫嚇狗主人,決定嚴加懲處,忽然聽說狗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他為自己的放肆而懦懦不安了:“席加洛夫將軍?哦!……葉爾德林,幫我把大衣脫下來……真要命,天這麼熱。”他的心理活動和他的狼狽相呈現在讀者的眼前,諷刺得多麼尖刻。變色龍在尋找變色術,彷彿脫掉大衣能減輕他的負擔,能解脫他的窘境似的。正在這時,得知狗不是將軍家的,他立即又神氣起來,說了要法辦狗主人的話。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巡警判斷這狗可能是將軍家的,他又為方才的得意忘形而恐懼了:“哦!……葉爾德林老弟,給我穿上大衣吧……好像起風了,挺冷……”變色龍又在尋找變色術,彷彿大衣能保護和掩飾自己似的。變色龍的靈魂通過一熱一冷、一脫一穿的細節描寫,展示得何等生動。作者無需花費筆墨去作人物心理描寫,只就一件大衣的處理,就把人物在當時當地具體變化著的心理狀態,揭示得如此透徹,如此深刻,真可謂畫龍點睛之筆。

契訶夫的短篇小說以對話取勝;語言有顯著的特色。人物的語言是充分個性化的,從人物的語言可以看到人物的精神面貌和性格特徵,奧楚蔑洛夫對下他是太上皇,傲慢自大,他說話就是“我”“我要”“我絕不”……如“我絕不輕易放過這件事”,“我要拿點顏色出來”,“我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他的話不僅專橫而且粗野,摻雜著罵人的字眼。什麼“混蛋”“豬崽子”五花八門;可是對上,在他的一副媚態中,是一片阿諛奉迎的語言:“這是他老人家的狗?高興得很”,“把這條狗帶到將軍家裡去……就說這狗是我找著,派人送上的”。於是,“野狗”“瘋狗”變成了“嬌貴”“伶俐”的動物了,甜言媚語,令人作嘔。為了趨炎附勢,他會翻雲覆雨,甚至倒打一耙,嫁禍於人,這在他的話語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指責赫留金說:“你那手指頭一定是給小釘子弄破的,後來卻異想天開,想得到一筆什麼賠償損失費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在他輕而易舉,一會兒冒似公允要給你出氣,一會兒又會編出謊言來誣害你,善變者有善變的語言和手法。儘管人群發出了笑聲,他臨走時還威脅說:“我早晚要收拾你!”這一結尾發人深思,餘音繞樑,對認識變色龍為虎作倀的反動實質,提醒人們防備毒蟲,具有深刻的啟發意義。

(選自《國中語文課文分析集》第二集,廣東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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