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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濤的詩

現代詩1.83W
姜濤,北大中文系九九級博士。三姊妹 馬背上 機場高速 慢跑者 畢業歌

姜濤的詩

三姊妹


在人流中,她們開啟手機的樣子
象開啟初春的頭一片嫩葉
從倒掛枝頭的會議室到退休部長
蔭涼的臂彎,三姊妹口銜釣鉤
藏身有術,彷彿機關舌尖上
一個輕輕捲起的袖珍支部

黎明愉快的化妝,學著
破殼的雞雛,保持適當的抽象
晚間相約去“不夜城”
對男友施行寬容的加減法
或者只是莞而一笑,表露的同情
基本不會超過裙襬的尺度

她們乖巧,聰慧,因而蒙受了比白晝
更漫長的照耀,讓體制中的幻想
不分級別:少年人高高翹起的舢板
也衝上了到中年人體臭的暗礁
據稱,她們的腰身並不比傳說中的貴妃
更為苗條,但對男權的歷史

顯然缺乏興趣。她們偏愛的是小說
更喜歡袖口一樣伸出生活的格言
而作為一種技巧,枝繁葉茂的詩歌年鑑中
也有她們佯裝成散文的臉
可以說三姊妹的弱點在各方面
都恰到好處:如同游泳池渾濁的深度
滿足了初學者對大海的比擬性衝動

70年代出生,80年代當選校際之花
歲月忽忽,出落成美人已到了90年代
她們在風格中成功地實驗出時尚
所餘不多,一杯胸脯扁扁的隔夜茶
遞向學院牆根下尚待發育的新生代
人們可以公開表示贊同或反對
彷彿真地成為了“美”的股東

而被三姊妹所排斥的人,正以鯊魚的速度
絕望地撲向了自己深海中的辦公桌


馬背上


山間的夏季象一道花生布丁
點綴起零碎秋意,青青的舌苔
塗遍天際,並非因為想象力太殷勤
一根毛線針挑起了針葉林、闊葉林
提早織就山川套頭的毛衣
未婚妻卻挑剔起這神明的手藝
說是不足以激發,對新生活的靈感。

好在徒步攀登告一段落,旅行團
登上馬鞍變作一支騎兵團
“馬糞鋪展成鳥道,會當凌絕頂”
而巨大的氣團恰好在山腰聚集
夾雜的野花也如小孩的噴嚏
時隱時現: 智慧多多
好運多多,你把外衣隨意捆在了腰間
彷彿這樣,便不會失足墜落
成為深淵裡笑柄。

這技巧也曾適合於高空
沉思的肉食者,當它們抖掉膝蓋上
陳年的菸灰和痰跡,俯衝而下
叼起野兔懷中狼籍的碗碟
其間也經歷了花好月圓,太多咆哮的人性。
無論怎樣,都是走一步啊
算一步,馬上看江山。
你本想放開喉嚨
與同行的音樂師專高才生較量高音

她們乘著纜車飛翔而上
手摸蒼天的胸毛,似乎也很衝動
可惜母馬背後追隨的騸馬
此刻正因失掉睪丸而羞怯
不肯放開蹄子奔跑,這讓你
大傷腦筋:“按月補助的雄心”
“青年導師、騎手和我”
這樣命題顯然不便與之討論
於是你選擇的是沉默的騎術

(身體後仰,兩腳踩緊馬鐙
模仿某個激情時刻)
心想自我啊自我,在褲線中拳打腳踢
總不過分!
何況還有山間旅社伸出巴掌大的鐘點
提供全面服務,凹凸有序
當然 “也為未婚妻們準備了
洗澡水和乾淨的床單”
牽馬人的口音,此時曖昧如
兩省交界處的山林所有權

他一路咀嚼神祕的乾糧
用博學的背影反駁太陽的教鞭
抱怨在悲劇毛茸茸的課堂上
馬兒只是走了一個過場,沒機會
脫掉前蹄站起來朗誦
渾厚的低音,被一條溪水轉播給
遠山外更多繁榮的小鎮
“難怪地幔深處稀疏的掌聲
來得總是太遲,也太匆匆”
值得借鑑的倒是大山甜蜜的斜坡

怎樣滑入笨拙的嘴裡
變成閒話、果屑和一卷測量的皮尺
“量一量天有多寬,量一量
愛有多深”直到有一天
山間的楓葉開始變紅如降價的入場券
“再來與我相逢”
就在山頂,一塊避風的巨石的後面
垃圾袋兜住了厚脣的誓言

“你曾試著區分母馬和騸馬
我也曾試著憋足勇氣,為你
吐出一團蒼翠的火焰”
這約定被山風有意隱瞞,除了你
和半裸的山谷,即便是
一路打聽的未婚妻也未必知曉


機場高速


即使是少數人的口吃,也不能解釋
獨白的輪胎為何會忍不住打滑
中巴車一拐彎,擠痛了田野腫大的淋巴
有粘溼的尾氣正從鼻腔
勻速噴出,暗示手段多於目的
超速的黃昏還不夠飛快。

但如果沒有交叉橋逾越城鄉
如果記憶的邊境沒有闌珊的燈火
那跳動的公路更象是眼皮上
垂下的梯子,供貴賓推著行李
來往於星際,他們尖尖的硬領
構成了頭痛深處閃耀的白羊座

醒來後卻發現手腳瘙癢,可能已長出
錯覺的枝椏。因為飛行的座椅
離地大約只有兩尺,
算上對遠方的諸種猜測
其機械的複雜度不超過一隻相思的排比句
怎麼會使汽缸裡抽泣的法官發怵?

其實,醒來沒有什麼盤算更好
為了迎接一個人,就應暫時忘掉她
不幸的往事和全部的缺陷
象從擁擠的身體裡暫時搬出一架子舊書
感受幸福的虛無,不防礙飛機
溫柔地滑落,成為烏雲髮髻上的別簪

這樣就可合法通過海關,被一隻電動手
交付給高空風暴的臥床(去和命裡那枚
肥胖的閃電盤旋、接吻)
而另一隻手,顫抖著,顯然出自虛構
在低窪的樹林裡,已匆匆揭開了
一場急雨猩紅的鍋蓋


慢跑者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到郵局領取退休金
可以早睡早起,完全聽憑內心的安排
六月的天空象一道斜槓插入,刪除床板盡頭
肉感的懸崖,濺起一片燕語鶯聲
以及昨夜房事中過於粗暴的口令

缺乏目的,做起來卻格外認真
白網球鞋底密封了洪水,沿筋腱向腳踝
輸送足夠的回力,一步步檢討大地
只有老套經驗不足為憑,他決定嘗試
新的路線,前提當然是:身披朝霞的工程師
還能爬上少婦茁壯的高壓塔

“多吃大豆,少吃豬肉,每天用日記
清洗腸胃” 還要剝開個性
露出人格,“看看它還能否嘶嘶作響,
象充電燈裡驕傲的舊電池”
所以,他跑得很慢,知道在賽跑中
即使甩掉了兔子,還會被數不清的黴運追趕

可行之計在於為體魄畫上節奏的晨妝
肚子向前衝,讓時光也捲了刃
但小區規劃模仿迷宮,考驗喜鵲的近視眼
於是,他跑得更慢,簡直就是躡手躡腳
生怕踩碎地上的新殼(它們沾著晨光的油脂
剛剛由上學的小孩子們褪下)

他跑過郵電局,又經過傢俱店
其間被一輛紅夏利阻隔,他採取的是
忍讓的美德,蜷起周身蔬菜一樣的浪花
努力縮成一個點,露水中一個衰變的核
防備絆腳石,也防備雷霆
從嘴巴里滾出,變成膚淺的髒話

驚擾一片樹葉上夢遊的民工
而馬路盡頭,正慢性哮喘般噴薄出城市
朦朧的輪廓,清風徐徐吹來
沿途按摩廣告牌發達的器官
這使他多少有點興奮,想到時代的進步
與退步,想到成隊的牛羊

已安靜地走入了冰箱,而胖子作為經典
正出入於每一個花萼般具體的角落。
“我們的推論絲絲入扣,象柏油裡摻進了
白糖,終於在盡頭嚐到了甜頭!”
慢跑者意識到心臟長出多餘的雲朵
靈魂反而減輕了負擔

他跑上了河堤,雙腿禁不住打晃
看到排汙河閃閃發亮地伸向供熱廠
一輪紅日刺入雙眼,在那裡
明媚之中,無人互道早安
只有體操代替口語,為下一代辯護


畢 業 歌

夏季使我們小說中的人物東西分散……
───安德烈·紀德

1
日出東南隅 白晝生紫煙
一灘渾濁的樹影象鼻涕被擤在了窗外
桌上是一紙空文 桌邊是大大小小的眼鏡
教授們彷彿池塘邊一群吞飲茶水的河馬
龐大的腰腹與伶俐的口齒比例失衡
文選題總算事出有因 並明智地
放棄了第一人稱 改用布穀鳥
謙恭的口吻(它們甜蜜的叫聲你聽了近八年
尤其是當你在暗中醒來 發現
滿床的書籍和夢遺物正被夜風典當一空)
“發言時間僅限二十分鐘”答辯主席清清嗓子
宣佈開始 你的獨白便如一支分叉的樹幹
伸展、盤曲、逐漸推出了結論:
書生甲聞雞起舞 為治癒梅毒而投筆從戎;
書生乙披星戴月趕奔延安
在中途卻偶感一場小布爾喬亞的風寒。
歷史需要噱頭 正如革命需要流線型髮式
旁聽的女同窗粉頸低垂 若有所思
她臨座的稻草人卻早已哈欠連天
文獻綜述時你又一次提及那隻布穀鳥:
“多虧它的照應 這麼多年
才能既風花雪月又守身如玉 還要感謝
啤酒、月亮、和半輪耳廓的電話亭”
當眾人輕拍掌心以示首肯
唯有那隻鼓吹過新思潮的筆
還在衣襟上洶湧向前、欲罷不能

2
這是午後的校園 林蔭路上行人稀少
而門庭若市的校醫院前
夾竹桃憤怒地敞開胸衣:聽診 摸腹
出出入入的體檢勝似一場填空遊戲
我們脫去鞋子 集體等在門外
等待一束X光把生活的底細摸清
體內那枚羞澀的保險櫃隨之會被一張表格
漸次橇開:肝功能 血壓值 尿蛋白
無非是臟器和數字的組合 象出租司機的
黃昏堆滿了輪胎、落日和速寫美人
而農貿業兩腿夾一條步行街 亦步亦趨
也曾穿過我們一日三餐的肚子 體重器上
你會聽到周身的脂肪正在為此飛翔、哼唱:
“為了撮合一位澱粉天使和一位糖醋新娘
必須在夜間苦讀嚴復和小腳的斯賓塞”
你至今只讀了半本陶淵明
難怪女醫生在竊笑:劣質香菸與青春的血沫
混合了這麼久 至今也咳不出一句象樣的詩
遞給那些喝過酒的兄弟
(他們指天畫地 一直當你是個人才)
或許肺葉的形狀關乎天分
內科病房裡走出的秀才 命若闌尾
歲月最終會如一隻魚膘在嗆鼻的藥味中漂走
到末了還得是“痛苦”幫你一把
雖然隔三岔五 但無疑是有求必應

3
春夏之交 一個國家在喜劇性地出汗
燕子集體排練迴歸的合唱
政權的腳趾踢開了海水
萬人簽名 萬人歌會 萬人購房買車
一萬個亡魂在空調脫銷後熱得睡不安寧
“而春夏之交的你卻可能經歷什麼?”
除了在鞋子一樣昏暗的教室裡寫作
“我的筆不如希內的筆粗壯 所以不能
用來挖掘 只能用它來作體溫計或風速儀”
除了將胃部騰出一半供自己獨處(另一半要
應付各種吃喝、會面與漫長的交談)
除了為駁倒一幢大廈而對牆練習口技
除了填寫表格 敷衍導師
計劃將書架上的線裝月亮託運到他鄉
並向退休的人事處長打探舊情人的下落
“她起先在波士頓 如今在西雅圖
去年寄來的一張照片上她光榮地發胖”
一枚郵筒吐露了真情 當網路時代的魚雁傳書
會突然化作電腦螢幕上一片癌變的星空
最終還是有人從成都呼你 詢問靈魂的境遇
BP機上響起串串峨眉山的鳥鳴
你回電說他舉薦的少年天才已在京城平安落戶

4
宴會上遲到的總是事業有成者
圍坐在空調的山谷裡 服務小姐送上
茶水和紙巾 點菜按部就班
要尊重國家公務員反覆誦記的制度
“能否給我留一個花香鳥語的住址”
剛從斯德哥爾摩返回的小郭
收起被一場北歐雪霰打溼的雨傘
從尋呼訊號的海洋裡掙扎著遞出名片
即將升職的小楊躬身接過
前額過早光禿 油光鋥亮的鼻翼
彷彿歌劇院油漆一新的包廂:
“需要反覆磨鍊 才能在兩室一廳里正襟危坐
糞土推銷市場上鯰魚一樣的美名”
而桌子上旋轉的食物批駁了獨斷論
山珍淡出海鮮凸顯 即將就職安全部的宋公
已放棄了香酥雞翅轉而專攻油燜大蝦
兩個預備黨員 嘴巴上無毛
不勝酒力彼此錯認了老婆
“該罰酒三杯”眾人一致表決
此時少年發福的老徐正跌跌撞撞抽身站起
詢問衛生間的所在 服務員遙指地圖上的一角:
“如不嫌棄 請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方便”

5
“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女歌手砂紙般
傷感的歌喉打磨著黃昏的校園
學術論辯中的多餘者躲在廁所裡沖涼
陽臺上閒散的看客也掃興地返回室內
由於沒發現可心的人兒 也沒發現
形跡可疑的施洗者約翰
那些能夠上晚自習的人是有福的
在星球涼爽的視窗下準備下一週的力學考試
“給你一個支點 能否將一條企鵝版的彩虹撐起”
而花前月下 那些合理的撫摸
已使一株椿樹滿面羞慚
“你捏疼了我的乳!”幾個小女生在樹下
紛紛斥責著情郎張生或燕子李三
“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
一場球賽正難分勝負 一段評書正講播到關鍵
那些能坐在一架收音機前的人是有福的
為之捧腹、為之悔過、
為之閉月羞花、為之一語雙關
日影西斜 登高遠眺
多少天線上粘著的耳朵被股票訊息吹涼
一片身著西裝褲的大陸正意馬心猿
你看!有福的還有那游泳池中資深的泳者
他揮臂翻腿 埋頭於浪花
藜黑的尾鰭和腳蹼不時被夕陽染紅

6
畢業 畢業 荷花池裡凌亂的荷葉
也爭相頂起學位禮服寬大的帽簷
拍一張合影是必要的 集體主義的感傷
曾以助學金的形式按月領取
所以有責任在草地上和大家歡聚
笑容可鞠 襯衫潔白
整個場面適於作一則洗衣粉廣告
攝影師還是那個瘦高個情種(他與你兩位師姐
有過來往 其中一個還為他立誓終身不嫁)
當然 窗簾後 燈影裡
一匹蟑螂也會鑄成終身大錯 更何況
窄小的木床曾被佈置成一座玫瑰的墓園
懷舊即是走到原來的位置 腳跟併攏
在微風中感受增大的腰圍象麥浪起伏在時光中
相機還是那架二手的尼康
背景還是藍天、白雲和殖民風格的建築
那眼鏡裡近視的大海使得懷舊者視線模糊
學識、抱負和牙痛都向四外裡緩緩疏散
“一、二、三”
你還未來得及手搭涼蓬 向未來的尊夫人致意
快門一閃 一些各奔東西的人
不得不永遠站在了同一張小紙片上

7
“你的職業設計如何 請用白紙謄寫”
國小時代的理想經不起盤問
糊塗教師因作風問題改作司爐
教導主任兢兢業業 家訪途中車禍遇難
悶熱的天氣裡很多少年立志成才 初通人性
用一條草蛇擦去臉上嫩黃的童真
後來有人如願以償作了醫生
在菊花怒放的季節用一張處方換來了豔情
有人違法亂紀 因毆傷飯店經理蔣門神
至今還在“小西關”的高牆下服刑
有人已遠走高飛 用兩支波音翅膀和更多件襯衫
告別了雀斑、酒瓶、髒兮兮的單身宿舍
和北國腰肢柔韌的炊煙
回首往事 舊日的夥伴大都音訊杳然
一蹶不振的故鄉拿不出新的花樣
求職途中你拜訪過一位二等文官、一隻博學的海鷗
所謂的前程會象一架電梯駛向高處的玩具城:
狐狸當道 小熊請客
那些靜悄悄敞開在半空的單位裡
新到的打字員提早穿上了鮮花堆簇的緊身陽臺

8
“在林蔭路的盡頭你會摸到一枚硬幣嗎”
投幣電話裡一場暴雨甕聲甕氣地詢問
和競選過人民代表的桃樹聊三分鐘
詢問近況:“你的風溼痊癒未
校園膝蓋和美文……”
“還好 只是被新近編撰的文學史忽略
一點點失落” 因為年事已高
可以從目錄或年譜中躬身退出
成為書卡持有者:從植物學到烹調大全
從養生手冊到一本園丁的懺悔錄
閱讀恰如一場不傷及骨頭的美容術
使無理者持之有故 使心虛者臉色紅潤
但枯槁的身體還能有花瓣噴泉一樣湧出
感染那些大一新生被南風銼平的頭頂?
這是個疑問。
“還好 只是圖書館前許久未有人清掃
妨礙了麻雀的健美操……”
話音未落 一支閃電警告說通話超時
你趕緊道別:“再見 ! 珍重!”
我們都曾在你膝下駐足張望
一年一度 留著一頭過時的長髮
嘴裡散著抒情性口臭

9
沿著淹死過詩人的校河散步
被刪節的場景裡垃圾閃耀 柳絮飛舞
遠山如黛(那是著名的西山風景區
你還記得在楓葉如潮的山谷裡小便
而年輕的他正在山頭捉住秋風的胸乳)
“生活會將我們象石頭那樣向前拋擲
而風中伸出的陽臺會接住你
以婚姻小巧的形式”
擅長數學的他拙於笑話和辯證法
但我們都記得鳥雀啁啾中的那堂道德課
石頭、剪子、布
三位一體的玩具馬和九九歸一的冒險遊戲
沿著淹死過詩人的校河散步
河水如一條皮帶被看不見的抽水機一次次抽緊
你側過身 讓頭髮蓬亂 手上粘著墨水的死者先行
“夕陽西下 落日溶金”
但丁也說:“白晝到了盡頭,
大地上的牲口止息了一天的勞碌”
缺少的仍是一個闡釋者
將這河水當作一篇廢話轉告給他人
當然 聽與不聽
是另一隻耳朵和更多梧桐樹葉的事
當它們渴望著星斗、名聲和晚年
渴望在暴雨來臨之際
一洗前愁,將來生的版本更換

10
是虎口拔牙還是準備從天使嘴裡
搶奪幾顆口糧 這取決於酸菜味的黎明
如何被一柄牙刷清理成晨光下的公路
獨自一人從叫賣和雷霆的縫隙裡爬起
昏昏欲睡的脣齒 凸凹在時代淺淺的腮上
從四環路經亞運村再至二環路
一輛缺失牌照的單車載你到單位就職
“要研究城市 認識宮廷”想象力拐彎抹角
觸及到了一座香火繚繞的寺廟
善男信女走下了面的或中巴 辨不清和尚與喇嘛
“我在雍和宮的腋下 毛茸茸的編輯部裡
辦公 喝茶 請打電話來敘敘舊情”
微型的勞力與午餐中的小米恰好匹配
一張報紙後面連艱深的鳥巢也會笑逐顏開
正如一門初級病理學需要反覆溫習
貴婦人遞來口香糖和“三五”煙 老處女憤世嫉俗
如屋角里一顆隨時引爆的炸彈
而主任則是不詳之物終日在窗外盤旋
“我用玻璃、日曆和不乾膠佈置好辦公桌”
生活會象脫臼的肩膀被重新接好 而後舒展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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