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眼鏡
(想起了很多年的那些事,用筆記下來不是為了一個什麼不朽,而是為了留下來給自己一點長久的溫存。)
(正文)
自小,我就對眼鏡有所鍾愛。戴上它,瘦削的臉上平添幾分風姿,幾分優雅,這不僅是視力不從心不好所帶來的恩惠了。平常,常有戴眼鏡的在我眼前飄然走過,我總會很羨慕的多看一眼——那模樣簡直就是我夢中的希翼呀!
學業一結束,我的視力檢查是1。5。可悲的1。5,把我夢中的希翼給徹底粉碎了。19xx年xx月我參加了工作,那是一個當時誰也不願意乾的井下采掘工作。艱苦的採掘工作令我對那夢中的希翼又產生了強烈的興趣。眼睛——眼鏡,多麼微妙而又奇特的組合。於是,我採取各種方法去溝通它們彼此的情感。多少次的刻意追求,多少次的不幸“檢查”,我終於冠冕堂皇地戴上了眼鏡。
據說,天生弱視的徐志摩第一次戴上眼鏡就發現奇妙星空的璀璨,詩興大發;而我第一次戴上它卻意外地發現天空的迷茫與腳跟前的高低不平(這也許就是偉人與庸人的天壤之別吧)。我戴上眼鏡在那些張口結舌的同行面前優哉悠哉,走在路上故作正經兩眼直視前方周圍好似不見。有時,為了矜持與灑脫,還裝模作樣的用食指和拇指託託鏡框表示眼鏡的存在。在女性面前永遠是低著頭的我這時面對女性也忍不住將頭抬向高空。幾乎所有的人在稱呼多之前都要加上一個“您”字。這時,我禁不住悲哀地想央這偏僻的地方,一副眼鏡的作用是何等的偉大。
眼鏡給我帶來了實惠。因為眼鏡,我換了工作;因為眼鏡,我有了心上人;因為眼鏡,我可以朝先前的那個憨厚老實、呆頭呆腦的自己揮揮手說聲“拜拜”;更重要的是,眼鏡給我帶來了風度、瀟灑與不可捉摸。
這樣過了幾年。
之後的某一個月,不小心得了重感冒,上吐下瀉,所有虛寒火氣逼到我左眼,經過大大小小的醫生反反覆覆的檢查,最後市人民醫院的一位姓伍的醫生下了結論:是結膜炎,這是長期佩戴度數偏高的眼鏡與寒火攻心加上腎虧嚴重所致。最後還添了一句:好好的眼睛不珍惜,戴什麼眼鏡呢!
我怔住了。
結膜炎折磨了我整整一個月,讓我也沉思了一個月。人若為了追求一種不切實際的東西而不擇手段,讓虛榮演變成虛偽的嘴臉,在人生社會這個舞臺上扮演著非我的角色,實在是一種不幸。原先的我忠厚、樸實、人緣極佳,現在卻因為眼鏡而自我封閉,自我炫耀,自視清高,成了一個如別人所說的“一位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眼鏡,謝謝你將我身上不實在的東西剔去,謝謝你讓我從中悟出怎麼做人的道理,謝謝你讓我還原成原來的我。等到我視力恢復,我一定取下將你珍藏,珍藏我曾經對你的那份幼稚而純真的追求,珍藏你帶給我種種與我不相符合的榮耀,並且我還要經常告誡我的孩子:珍惜自己的眼睛。
再見了,眼鏡!(此文寫於十九年前。)
※本文作者:紫雲軒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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