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

深夜的海面是無盡的黑色與浩瀚。
她一直站在甲板上，若有所思的望著海面。滿耳的濤聲，如同強有力的鐘磬不時的敲打著人的心房。
遠處依稀閃亮的燈塔，在為迷途的船隻指明方向。藉著那點點的光亮，似乎看到了遠遠壓在天邊的密雲。
重重雲霧，厚重的黑暗。
似乎想要把大海壓的無法呼吸，大海在壓力中深深的吸入新鮮的空氣，而後又重重的吐出了濁氣。永遠保持著自己旺盛的精力。
她還是站在那裡。
海風認真的鑽進了每個有空隙的角落裡，她的領口，袖口……
她的牙齒打著顫，雙臂抱了起來。
風抓亂了她的秀髮，她卻絲毫不加以理會。

燈塔已遠去，眼前茫茫海水，一片暗色。
隱隱看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海水。
她動了。
她緩慢的爬到了船沿上。閉上了眼睛，想像著自己馬上就要甩開那顆沉重的受傷的心邁進死亡，她的眼角邊掛起了兩行淚水。
她在遙望著海面，而他在角落裡一直注視著她。
船艙裡那忽明忽暗的菸頭被熄滅，他悄無聲息的爬上了船沿。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身邊的他，什麼也沒有說。
兩個人一直都保持著沉默，只能聽到大海的喘息聲。
他沒有和她一樣一直望著那讓人眩暈的海水，偶爾他會抬起頭仰望著天空。
她認為他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在絕望的黑暗中，他到底能看到什麼？
好奇，讓她也昂起了頭。當她抬頭的一剎那，她被驚呆了。
滿天星眸泛出點點寒輝，依舊像兒時那樣，閃閃爍爍，遙遙欲醉。
看著熟悉的深藍色的星空，她用力地昂著頭，努力著不讓淚水從眼眶裡流出。
晶瑩的淚珠在她那美麗的眼睛裡不堪重負地剛剛離開眼睛，就被海風輕輕捲起。
那抹淚光飄到了他的臉上，他的心有點疼。
他閉上眼，張開了雙臂，讓強悍的海風撲向了他的懷抱。
她又開始情不自禁的模仿起他的動作，張開了她那柔軟的手臂。
四個字闖進了她的腦海：乘風破浪。

迎著撲面的海風，踏著有力的浪濤。人的心也不免變的豁達。
心裡的悲傷，身上的疲倦，如果此時通通能拋進大海，那麼傷也就不再是傷了。
在波濤洶湧的大海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變的那麼微不足道。
人也同樣變的渺小。
他還在做著奇怪的事情，拿出了一百塊錢，折了一個飛機。
在風中慢慢的放手，紙飛機被風捲走，馬上就被黑暗吞噬，不見了蹤影。
她看著那紙飛機消失的方向呆呆的望著，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一百塊錢的紙飛機如此簡單地就被這茫茫大海吞噬，面對如此洶湧的波濤，就算是把自己整個人投入大海中，也不過只是能慰藉一秒鐘的海浪。那麼自己是不是活的太沒有價值了呢？
在廣闊博大的大海面前，所有的傷悲，所有的委屈都是微不足道的。
船在全速行駛，而天上的星星卻不動。依然高高的懸掛在天上，在安靜的看著她和他。
他把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後把她衣服後面的帽子戴到了她的頭上，她沒有拒絕。
他把她猛地抱起扛在了肩上，跳下了船沿。
她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乖乖的伏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輕輕地說：“哥哥，對不起。”

※本文作者：沉靜的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