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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莊

吃完晚飯,心怎麼也靜不下來,內心最深處一直掙扎的一句話也越來越清晰:出去走走。是啊,該出去走走了!走?又走去哪裡?我想努力地回憶起這個村莊讓我童年歡笑嬉鬧的那些地方,可突然大腦像出現了錯誤似的,就是找不到那些充無憂無慮承載了我整個童年的片段。我本想去責怪這個村莊,怪它不夠深刻才讓那些片段勾不起我半點的記憶。但轉念一想,我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它呢。我變了,周圍的環境也變了,又怎能自私地去讓它為我自己獨自承受這一切呢?天越來越黑了,好吧,且由著自己的腳去吧。

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莊

穿過一條曾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衚衕,卻沒想到剩下的只有令我滿臉詫異的陌生:不是這樣的啊!那座荒宅呢?那個黑跡斑斑半開著的破木門呢?那堵不知經歷過多少年風吹雨淋的矮牆呢?全都沒了!少了那些破舊的,代替它們出現在我面前的是那高大明亮的新房,漆紅的大門,石灰水泥裹平的牆……我快速地走出了衚衕。衚衕的盡頭就是村後。

那些我以為消失了的記憶片段開始逐漸變得異常清晰。衚衕前邊原來左右都有一個灣坑。小時候,在右側的灣坑裡,可以跟二叔家的孩子一玩兒就是一整天。這個灣坑就在二叔的房後。那時候,我們一起在裡面挖土洞,藏東西,爬樹,過家家……母親叫吃飯的喊聲遠遠傳來,拍拍手上的土然後各回各家吃飯。飯後,夏日正午,當流火的烈日把所有人都驅趕到風扇底下午睡的時候,我們幾個依舊進行著那幾樣不變的遊戲,樂此不疲。我們的玩鬧聲和著整個村子的鼾聲送走了那段無邪的歲月。現在堂姐結婚了,堂妹待嫁,從當初的過家家到現在的過生活,我們都變了。左側的灣坑也早就成了人們傾倒垃圾的場所,右側出現了那種相似度極高的房屋,我真佩服村民的創造力!我只有繼續向前走。

天更黑了,再往前,路就成了土路,泥濘卻真實。我想人們還沒有時間來整理這一切吧。路兩旁是蔥鬱沒有盡頭的玉米地。我慢慢地走著十年前經常走的那條路,走得似乎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那一年。太陽很熱很高,炙烤得地上的土有了更濃的味道;路兩旁的知了都在竭力地叫著,似乎下一刻就再也不能叫出聲了。一群小夥伴從這條路上跑過,手裡都不空著,有的拿著各種長短不一的棍子,有的拿著舊得不能再舊的塑料玩具,一陣風般過去了。後面那些穿著拖鞋追不上的,索性把鞋脫了拿在手裡光著腳跑。沒人知道目的地在哪,就知道很遠很遠,當所有人都走不動的時候就到了。玩不多長時間,就開始往回走了。總覺得那時候應該很累,卻在某天醒來的時候把那種累的感覺忘掉了。口渴的感覺卻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非常渴,覺得路前邊都是水。終於捱到了奶奶家,門也許關著,沒關係,趴下能很容易地從木門底下的門洞爬過去。飛快地跑到廚屋前,一腳踹開廚屋的更為簡易的木門,拿著水瓢就去缸裡舀水喝,滿滿一瓢一飲而盡。多年來我一直費解,那時候的小肚子怎麼就能裝下那麼多的水呢?其實我們從那條路回來後就散了,他們有的走向了婚姻,有的走向了漂泊,我是那僅有的幾個走向大學裡的一個。

地裡的蟲子叫得更響了,我開始往回走。原本打算再去轉幾個衚衕的,一想還是算了,轉過後不還是一樣的結果?夜還是夜,不會因你一個人的焦急而天明。街上還有很多飯後出來談天說地的“評論家們”,有的認識,有的不人認識。簡單地打了聲招呼,自己就走回了老宅——這十幾天我一直獨處的地方。

我想過,等哪一天自己再好好轉一轉這個生我的村莊,那些小時候跑過、跳過的地方。有時候也嘲笑過自己的幼稚,嘲笑歸嘲笑,可現實是根往往來不及等落葉的。人的生命很短,村莊的生命很長。它笑著看到光著屁股的你,又神態漠然地瞥見躺在棺木裡的他。那個“你”是我們的昨天,那個“他”是我們的明天。熟悉的那些二爺爺、瞎奶奶、叔叔嬸嬸們,走的已經有不少了,街上能叫我叔叔的但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兒們越來越多了。就像血細胞的更新一樣,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自然的這種偉大的新舊交替。村莊不會老去,它只會越來越年輕,而我們所熟悉的往往是那個老在自己心裡的村莊。且用我曾經寫過的一句詩來結尾吧:問翁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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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