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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大爺

今天寫個故鄉的人物。這些是我沒有見過面的人,是從我父親嘴裡聽說的。如果不記下來,馬上就失傳了。
大爺應該有一百多歲了吧,如果活著的話。
大爺、二爺和我爺是親叔伯兄弟。雖然不是親兄弟,可那時沒有分家,一大家子在一張鍋裡攪稀稠。大爺是長門長孫,獨苗。二爺和我爺是親兄弟。那時是誰家人口多,誰家的勢力就在,沒有人敢欺負你。有此觀念,當時一家幾十口上百口人不分家的大有人在;同時家大業大,住在一個院子裡,老人有人管,小孩有人哄,下地的下地,在家的在家,裡裡外外都顧了。一群老太太、少太太把紡花車搬到當院裡,一起說說笑笑,一面哼哼地紡著花,不知不常見一晌就過去了,胳膊甩一天也不嫌痠軟,兩條腿盤腳盤半天也不覺得酸。該做飯了,妯娌們你和麵她摘菜,那個燒鍋,鍋碗瓢勺一陣丁當響,一大家子人吃的也就弄好了。正如我父親所說的:一個興旺的家要有三聲,哭聲、笑聲、讀書聲。哭聲是說有小孩子的哭聲,笑聲讀書聲就不用多說了。
後來老爺死了,這弟兄三人沒有誰有這樣的魄力主持偌大的一個家,這家也就自然分了。樹大分杈,也是正常的。大爺、二爺和我爺各人分有四五十畝地。各自經營著。我爺學上得好,所以就考了個秀才,再往上考也老考不上。就騰出二間房子,招生授徒,手拿鐵尺專打不好好上學讀書寫字的八九十來歲的調皮娃。大爺和二爺就耕那幾十畝地。人手不夠時就僱二個人。三家人衣食不愁,小日子過得都還滋潤。幾家人喝罷湯,老弟兄仨各抱一根旱菸袋,坐在院子裡的那棵核桃樹下面吸菸。說說地裡的莊稼,聊聊那個學生可以成器。
不知從啥時候開始,大爺學會了吸大煙。沒事時就睡在床上吸。吸完了就哼大調曲子,手裡還舞弄著扎著唱戲的架子。我爺當私塾先,就分學問大,自然就覺得該他管。就去找大爺說話。一天吃過晚飯,乘著月光,坐在大爺的對面,開口勸大爺不要吸大煙了。大爺聽不進去。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得勁一會就得勁一會吧。”
爺就找大奶,讓她管管,不要給大爺錢,大奶也真聽了。大爺要錢時,大奶死拽著錢袋子不放。那大爺煙癮上來可不得了,是腰也疼,腿也酸,鼻涕涎水往外竄。大奶不給錢,大爺就不分鼻青臉腫地一頓好打。誰不怕疼。最後還是大爺拿著錢袋子,彎著腰,一溜小跑進了煙館。半個小時後,嘴裡哼著小曲回來了。端著大碗喝二碗麵條子。挺倒床上就做夢了,只留下大奶還在揉著發青的大腿。
錢吸完了,賣地再吸。第一次賣地是賣給了本村的李姓人家。可能是大爺也覺得賣地不是好事,躲著我爺和二爺,偷偷地賣了。我爺知道後,不依饒。與二爺一起找到大爺說:“你賣地也不對俺們說說。這祖上留下的東西,要賣只能先緊著咱自己人要,不能把祖宗的基業流到外人哪兒去。”最後逼著大爺把錢退給了人家。我爺把地買下了。後來就是今天賣一畝,明天賣三分。不到二年時間,大爺的地全部成了我家的了。
地賣完了,賣房子。因為大爺是老大。過去分家時大爺分的是上房,高高大大過風脊瓦房屋,在村子裡是數一數二的,也值錢。一手交錢一手交契約,這房也是俺家的了。只是他沒地方住,還住原處,房產是歸俺家,大家都知道。
可就在這時候。南陽解放了。劃成分時,大爺吃沒吃的,住沒住的,(住的是我家的房子,當然是沒有住的,)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所以大爺是貧農。俺家要地有地,房子住不完讓大爺住著,所以是地主。而且他賣給俺的地又分給他了,他賣給俺的房子本來就沒有搬。也就不用搬了。這整個過程最後的結果是地仍是他的,房還是他的。只是我爺攢的錢白白讓大爺吸大煙了,而且俺們成了被他專政的物件。
吸大煙成了他的功勞。好像吸大煙也為俺家辦過一件好事。說我爸有一年肚子疼,疼地活不成。大爺在他屋子裡的牆縫子扣出老鼠屎大一粒煙土,讓我爸喝到肚子裡,救了我爸一條命。當然這是解決後的事了。
※本文作者:居仁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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