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夢
又是清明時節,我陪父親回老家祭祖。村莊外空曠的天空飄飛著幾隻風箏,路邊傳來村裡孩子們的歡呼聲,他們的現在即是我童年的生活。
和村裡同族的人一起祭過老墳,人們就散了各自回家。我帶著一沓紙和一隻紙做的風箏去看我的堂弟。村裡的坡地大多已退耕還林了。肥沃的耕地棄耕之後,野草瘋狂地生長著,蒿草棵子已齊膝深了。地上連片的野草將我熟悉的小路淹沒其中。我抬頭看了看山腰的柞樹,沿著幾棵柿樹找到了上山的小路。我在草棵中辨別著小路的痕跡,慢慢走到了柞樹下,堂弟的墳塋就在眼前。按鄉俗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碑的,所謂的墳塋也不過是一座隆起的土堆而已。荒草爬滿了墳塋,但周圍的迎春花仍然開放了,淡黃的小花在荒草的映襯下分外顯眼。
我把風箏系在墳旁小臂粗的一株松樹上,陷入了回憶中。堂弟是二叔的小兒子,比我小八歲,不到一歲就被確診為先天性心臟病。記得確診的那天,是一個夏日下著暴雨的午後,二叔從暴雨中慢慢地走回老屋的堂屋。冰冷的雨水澆得他直抖,但我感到他絕望的雙眼更空更冷。他坐在那裡試圖點燃一支滴著雨水的香菸,那種執著好像是為了點燃堂弟的生命之火。
隨後的日子平淡而又充滿奇蹟。堂弟在爺爺奶奶和一家人的呵護下慢慢長大了。他的呼吸急促而無力,不能像同齡的孩子那樣奔跑、嬉戲。他只能坐在那兒,或儘量跟在我後面看我們在村裡打鬧追逐,旋風似的在村裡打著旋子。那時的我只顧自己瘋玩,不知跟在我身後的他撲倒過幾次,追著我是多麼的艱難。堂弟的戶外生活中只有春夏沒有秋冬,因為小小的鼻塞感冒對他來說也可能是致命的威脅。一年中的整個秋冬他都是在屋裡度過的。而我自小就是一個愛玩愛鬧的人。在秋天我給他帶去我們上山摘的野棗,掏的鳥蛋,牽著阿黃追到的兔子。在冬天我給他看我折的刺玫花、滾的大雪球、冰的凍柿子。在他那快樂羨慕的笑容裡,我得到了炫耀後虛榮的滿足。那時的我很小、很傻,完全不知道堂弟同樣也喜歡追逐,或者更渴望和我一樣奔跑在鄉間塵土飛揚的風中。而那刻我帶給他的更多的是短暫快樂後更大的失落與寂寞。
春天有風的日子,堂弟是最快樂的。因為這時候鄉間的天空,總是有各色的風箏,而他非常喜歡風箏。他說風箏能自在輕盈地飛,很美。我和村裡的孩子們一起放風箏,直到那風箏成為天際模糊的黑點,堂弟總是牽著最高的那隻風箏的線,站在那兒仰望天空,他笑得很快樂。堂弟頑強地活著,儘管他的臉總是因缺氧而烏青。但他過了十歲的生日,打破了醫生宣告他活不過八歲的預言,家裡人都很替他高興。一次我回老家去看他,他感冒了躺在奶奶的炕上,見了我他說:“聽見外面有人放風箏。”他想去看。我就告訴他,下週日回來帶他去放風箏。可週五我剛回家,就傳來了他去世的訊息……他是一個人孤獨的、帶著我給他的風箏夢去的。每次回憶起這些我的心就有撕裂般的感受,今天也一樣。
※本文作者:鷹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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