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勿忘我

我的生日快到了。我猶豫著是否要將具體的日子再次強調給我的老公，因為，今年我打算收到他給予我的“生日禮物”。在此之前，自從我們結婚後，我已經過了八個生日。有六個是在忙碌中被忽略掉，還有兩個是被他的不知所措糊里糊塗地給打發了。
雖然，一想到，過生日還要自己索要禮物，未免有些難以啟齒，可是，又想到既然已經把他當作了親人，當作了以後人生中可以相濡以沫的愛人，那為什麼不可以坦誠地告訴他自己需要他的祝福？畢竟，現在的生活已經漸漸濾去嘈雜和喧囂，開始慢慢步入初靜的閒適了。
當然，也許這僅僅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我老公是個喜歡腳步匆匆一門心思地往前走的人，大概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當我臨睡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時，如我所料他發出了一聲恍然大悟的驚愕，原來，他又把那個日子給忘掉了。
忘了也好，看來這個提醒正是時候。心裡不僅憤憤然，一個代表生日祝福的禮物就那麼讓人煞費苦心？我不過是想得到一種注重和掛念而已。任何喜愛的東西我都可以用錢買回來，可是，牽掛卻無處可買。
做過這件事情之後，我幾乎迅速就把它忘掉了。只是對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兒的固執而已，想是想，兩個人最終還要一起過日子，一些小事兒又怎麼可以當真呢？認為正確的事情是一定要嘗試的，至於，成與敗已經微不足道了。
今年的天氣有些反常。進入冬季以後，人們還沒從“暖冬”的預告中暖過神兒來，天氣忽然降溫。結果，突如其來的感冒不約而至，先是兒子，接著，老公的體溫也跟著前赴後繼一路“竄紅”。經過了五、六天的消炎抗毒大戰，兒子終於開開心心地重返幼兒園去了，可是，老公卻沒有那麼走運，經過感冒發燒的洗禮，他那慢性咽炎的舊疾一下子復發了。無奈，只好跟單位告假在家養病。
為了不讓我和兒子睡覺受到干擾，他一個人搬到了小臥室。可是，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我又怎麼能睡得安穩？一晚上不知起來幾次給他倒水、拿藥，糖漿、梨汁、菊花水、雞蛋炒薑末輪番上陣，直盼著上天趕緊讓他的病好起來。
我一下子忙起來。上班、孩子、老公三點一線，不亦樂乎。這一天，我下班剛把孩子接回家，門鈴就響了。開啟門，是一張陌生的充滿微笑的年輕人的臉。“對不起，您是竹女士嗎？有人在我們花店給您預訂了一束勿忘我，請您簽收。”
一大束散發著幽香的紫色勿忘我就這樣充滿眩惑地散射著我的瞳仁和眼睛。我詫異地取過上面的卡片，幾行龍飛鳳舞的字跡映入眼簾：
“也許
就像這花兒一樣
我們都註定是生活的配角
可是
沒有人能忘懷
它那令人迷醉的幽香
你又怎麼能確信
我已經把你忘懷？
看看它那紫色靈透的眼睛
那就是你
永駐我心的愛人”
捏著卡片，我整個人愣在那裡。因為沒有題頭和署名，我拿不定要不要收下這束花。當看到那年輕男孩提供的確切無誤的地址和姓名時，我終於疑惑地簽收了這束花。
關上門抱著花回身的剎那，我驚愕地發現頭髮亂蓬蓬的丈夫就站在那裡。我們就這樣對峙著，用同樣複雜和驚愕的眼神兒。良久，他突然上前抱住我，用溫和的語調湊在我耳邊耳語：“老婆，生日快樂！”
“這是你給我的驚喜嗎？”我的眼裡有了點滴的熒光。
“也是給我自己的一個驚喜。”他自語道。
第二天，丈夫才告訴我真相。原來，在我向他索要生日禮物的第二天他就去花店預訂了花兒，還在辦公桌的日誌上在我生日的那天做了個明顯的標記，提醒自己要記得送禮物。他沒想到，他自己一病，根本就沒有機緣再重溫那日誌上的標記，當然，送“禮物”的事兒也就自然而然地泡了湯。可是，他沒想到，花店的工作人員很盡職盡責，他們精心地準備了這束連他自己都已經忽略了的花兒。這束花不僅感動了我，竟也意外地感動了他自己。
其實，我特別想說的是，平淡的生活需要點綴，那怕僅僅是一束花兒的關懷。
※本文作者：溪邊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