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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有時盡,歲月無絕期

父親老屋後的月季似乎知是它命中最後一次招搖,美的分外妖嬈,不輸金粉也勝迴雪。跪望著頹頹欲傾的老房,我肝腸寸裂的淘哭著。嘴裡呼喊著什麼已然忘卻,卻記得自己瘋了般攀折那一枝又一枝的月季,徒勞的護在胸前。可憐了父親傾情侍弄的滿園月季了,躲過了姜介秋風,凌厲冬雪,卻終是躲不過我這個不憐香惜玉野蠻人的辣手摧花。花瓣零落,訴說的是另一種風流。

疼痛有時盡,歲月無絕期

夢迴,淚溼枕巾,痛,一絲絲蔓延入心,過處拉出一道長長的觸目驚心的猩紅傷口。我,原來軟弱在皮肉下,骨子裡,血液中。

於是,當被迫離開老屋,住進爺爺奶奶那套五樓的套間時,我就被無情的斬斷了和土地唯一維繫的紐帶,根。從此,我就從此離開了土地,成了一個無根之人。我消耗自己,供養自己,新陳代謝的緩慢,終於在體內淤積了大量的毒素,麻痺了機體的所有神經。

於是,我成了大家眼裡的乖孩子。有著溫順善良的品性,也有著尊師重道的美德。唯一的缺點是我太安靜,安靜的讓人害怕。總是一個人悶在房間裡,看著永遠也看不完的書,爬著永遠也爬不完的烏絲闌。屋裡的那一扇窗,不是用來連線我與外面的世界,而是將外面的世界裱起來,懸掛在那面牆上,成為一幅靜止的壁畫。家人只當是我性格使然,從不曾過問干涉。可是,有誰知道那是我在艱難消化體內毒素的時刻呢?不獨處,不一個人靜靜的流淚,看書,寫文,看書,消化它們,它們終會演變成毒斑,漸漸侵蝕我的面目,我的五臟六腑,直至回天乏術。

心裡從不曾真正的放下,對別人含笑說出自己心酸的過去,總能換得別人的敬佩。可是,內裡,一直不曾真正放下。萬事都看得開的我,在這件事上,卻一直執念不願放下。

所以,那一刻從夢裡醒來,我哭的一塌糊塗,卻又不敢放聲嚎啕,只咬緊嘴脣,噤聲淚流。滿腔的疼痛,委屈,傷害,乘著記憶的潮水,打開了我理智的閘門。

我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如泣如訴的不斷重複“我想回家”四個字。母親顯然在電話那頭被嚇壞了。自小到大從不曾在她面前掉過一滴眼淚的我此刻竟然哭的如此傷心欲絕。小時候,父母吵架,我冷靜旁觀,不曾掉淚;後來,在被奶奶怒罵痛哭的母親懷裡,我不曾掉淚。就是這個她引以為傲,認為堅強樂觀的乖女兒,此刻在電話那端泣不成聲。她嚇的不知所措,一邊安慰我一邊詢問原因。得知是因為後悔沒有一張老房子拆遷前的照片我才難過成這樣以後,母親才舒了口氣。答應我下次會拍幾張已成廢墟的老房照片給我。

放下電話,卻依舊覺得痛,我難過真的是因為老屋被拆嗎?

過了不幾天,母親果然如約而來,傳給了我幾張拆遷後老屋的照片,雖然不復舊貌,但於我,終歸是個安慰。同時,她給了我一張她和父親曾今的合影。那一刻,我的眼眶紅了。我看到了命運露出的殘忍的微笑,我,鬥不過宿命。我放不下的不是老屋,而是我在老屋裡封存的那一段唯一圓滿幸福的童年記憶。

老房屋後,有父親蒔花的背影,屋裡,有媽媽忙碌家務的身影,屋前的葡萄架下,更有我玩耍時的的意笑聲。

一直以來,老屋是我所有的力量來源。只要一閉上眼,我就在眼前還原了老房屋裡屋外的一切細節。看的見夏夜的滿天繁星,看得見黑暗裡,床頭邊電風扇扇葉上琉璃的燈光,聞的出老房潮溼的腐植氣味,也聞的見母親使用的熟悉香水味……所以,得知老屋被拆,於我是晴天霹靂。我童年美好回憶的唯一載體,就這樣,歸於虛無,從此不見。

我明白,老屋沒了,一切也該該放下了。畢竟,人不能總活在回憶裡,就讓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和這一席眼淚將一切執念沖刷乾淨吧。

我連上了根,找到了我除土地外的本源—我的父母。他們是我的源,我從他們那繼承了血脈,骨骼,心性。他們愛我,他們不干涉我,只靜靜的躺在我的血液裡,在我死的時候再死一回。

也許,毒素沒有那麼快能夠被我分解,但找到了本源的我有了更穩定的力量和毅力去化解它。

這需要時間,你懂,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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