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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鄉村發展的隨筆文章:失落的天堂

本站:失落的達地鄉已經開始在奮起發展,在不久的將來,可能會成為雷山乃至黔東南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下面讓我們一起來閱讀《失落的天堂》這篇文章吧!

寫鄉村發展的隨筆文章:失落的天堂

三月的達地,生機盎然,櫻桃花漫山遍野。細雨過後,幽深的峽谷,雲蒸霞蔚;遠處的吊腳樓,若隱若現,如海市蜃樓。我試圖走進這詩畫般的水族之鄉,可總覺得只見芳華而不知其內,直到半年以後才逐漸熟絡起來,美麗的背後也有哀愁。

小年過後的第一天,朋友小吳帶我去背略村他堂弟家吃殺豬飯。從達地鄉街道穿過風雨橋,盤山而上,蜿蜒曲折的小路,顛簸迂迴得直讓人緊緊吊住車頂的拉環,生怕甩出去落入深不見底的峽谷,驚恐萬分。20多分鐘後,汽車在一個幾乎掛在懸崖的小木樓上停了下來。我們小心翼翼拾級而下,生怕踏空或滑落。眾多的親戚已在一個大概20平米的晒穀場上等候我們,旁邊是兩間低矮又小的房子。女人和孩子們坐在伙房圍成一桌,進出都要側身,極為不便。而男人們則在露天的晒穀場,用小板凳圍坐著一個爐子,腳邊就是梯田。臘月的寒風,冰冷刺骨,捲起一陣陣灰塵的漩渦,落在盛滿米酒的碗裡漂浮著,也落在中間燉著豬肉豬血和內臟的小鍋裡。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經常鬧肚子痛,外婆就用少量的稻草灰攪拌在水裡,讓我喝下,這種土辦法有時也挺管用。我們就這樣喝著聊著,這時一個小女孩跑來我身邊玩耍,小吳的堂弟則拉她過來擦鼻涕,然後依偎在胸前。動作如此嫻熟,我便問她“媽媽呢?”

小吳不假思索地接過話:她媽媽跑了,在她幾個月大的時候。

啊!怎麼就這樣跑了不回來了呢?堂弟也長得一表人才,文靜而又謙遜,現在溫州做飾品生意。

我轉而問他堂弟:那現在誰帶小孩呢?

堂弟笑了笑:我自己啊,每天早上把小孩送去幼兒園,然後上班,下班再去接小孩。

真是既當爹又當媽。

小吳指著身後這棟矮小的房子,說政府的移民搬遷房還沒有建好,堂弟分了一套,估計要明年底才能搬進去,現在暫時這樣住著。

我很是迷茫,怎麼說跑就跑了呢?小吳接著說,像堂弟這種帶著一個兩個甚至三個小孩的單身漢,每個村子都有七八個。因為貧窮,生小孩了去外面打工,外面精彩的世界使得她們不願再回到這個遠離都市的村寨。因為她們大多就沒有領結婚證,久而久之,又在外面結婚生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喝著碗裡浮著點點灰塵的米酒,頓感脊骨透涼。因為貧窮,所以逃離。貧窮留不住美麗,留下的是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和發自肺腑的呼喚……

然而在達地,這個黔東南的水族鄉,有些完整家庭的小孩也很難受到社會普及的教育。整個達地鄉只有一所國小和兩所幼兒園,其中一個幼兒園還遠在幾公里外的小烏村。這裡的村寨有些離鄉政府近20公里,山高路遠。我曾去過也蒙、同鳥這兩個中國傳統村落,那裡的風景,著實讓人心醉。可是在也蒙,這個百鳥衣的故鄉,我希望遇見頭頂銀飾身穿“歐花鬧”的苗族少女,款款走過木屋樓前,婀娜多姿,叮噹作響。然而讓我失望的是,一棟棟吊腳樓似乎人去樓空,只有一些老人帶著小孩在晒穀場上幹著農活。這美麗的姑娘,用漂亮的衣裳說情話,對歌對到日落坡的場景,難覓芳蹤。這裡離鄉政府國小10多公里,而這10多公里,騎摩托車前往需要一個多小時,如果每天往返接送,那大人什麼農活也無暇顧及了。下雨或者冰天雪地,路面結滑,摩托車更是無法行走,而租住在鄉政府的街道上,這筆費用更是無法承受。我也曾去過達地的同鳥,跟這裡的村民們喝酒聊天。這個有著美麗傳說的村落,與也蒙差不多,貧困戶的兒童,無幼兒園可上,適齡兒童想要上學極為不便,有些只能在這山間田野裡玩耍,一天天的長大。而有的父母更是把幾個小孩鎖在房子裡,再外去幹農活。我曾在高車村附近的上高梘路過幾棟吊腳樓,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兩個小孩子用手拉著窗戶的木條欄,眼巴巴的望著我們,也不哭鬧,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被關在屋裡的日子……望著這些本該天真活潑的孩子,我的心裡一陣陣的絞痛。電視上經常見到很多志願者在偏僻的鄉村支教,這裡怎麼無人問津不見蹤影呢?然而即使有志願者前來支教,像在同鳥,這裡也無法提供教室上課,更沒有活動場地和設施,而支教者更是無法安置。讓我倍感意外的是,我在烏達村看到了英國大使館20xx年前捐建的一所國小,而這所寄託大洋彼岸無限希望的國小,因為教育資源的整合,無師資力量繼續辦下去,現在也關閉了。除了這裡,再也沒有看到希望國小的蹤影。

住在達地鄉的街道上,經常出來散步,時間久了,會發現一些自己還是娃娃的女孩子,背上背一個,懷裡抱一個。有一天我與經常去吃飯的餐館老闆聊天,得知原來這裡的女孩子大多早婚。這讓我想起另外一個少數民族摩梭人,他們13歲就被視為成人,一般十六七歲便可走婚。而水族這裡流行的是另一種風俗,女孩子如果跟著親戚朋友外出遊玩,被人家留住,就成了那戶人家的媳婦。父母親也不去尋找,知道是被人家留住了。而如果去找回來,那就意味著自己女兒已經結過一次婚了,在這個遠離現代文明的村寨,世俗的觀念,遠超法制的約束,更是件讓人抬不起頭的醜事。很多女孩子十五六歲或者十六七歲,就被親朋好友哄去走親訪友而被留住了,這些小小年紀的女孩,哪裡經得起大人們的軟硬兼施,逃也逃不走,都不知道婚姻是何事,就這樣一夜之間與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稀裡糊塗地成了夫妻。我問老闆,這不是帶有騙婚的性質麼?老闆似乎理直氣壯,說我們這裡就是這樣的風俗啊。

我頓感無語,你還能說什麼呢?這讓我想起蕭紅《呼蘭河傳》裡的呼蘭河小城,那個小團圓媳婦。可是那個年代已經久遠了,但際遇似乎相同。

在達地生活久了,不知道是懶惰還是條件所限,總是不想出去,出去了就不想再進來。原因也許就是這漫漫的山路,每走一次都是對身體的考驗,直到把你轉得像是世界末日來臨吐得精疲力竭的時候,才走出了大山或者從都市回到了達地。不難想像,這裡自然缺醫少藥,更是沒有大型醫療裝置,頭痛感冒之類的還可以應付,稍大一點的病,就得顛簸幾個小時去縣城,而遇到冰天雪地,只能坐在鄉衛生院裡眼巴巴地期待老天爺把天氣好轉。如遇急診,時間與生命賽跑,那也只能仰天長嘆。

令人欣慰的是,雷山縣城到榕江縣的高速公路正在修建,而這條高速公路的設計,卻在永樂鎮急轉而去,似乎把達地鄉拋棄了,這讓達地人民倍感失落。聽說從永樂鎮到達地鄉將會再修一條快速公路,連線這條雷榕高速。但願幾年以後,能有一條快捷的康莊大道,讓世代在這裡繁衍生息的達地人民走出群山峻嶺,走向美好的生活。

失落之後是奮起,現在由協鑫集團投資建設的風力發電已經竣工在即,到時將成為雷山乃至黔東南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而隨著大平山旅遊資源的開發,浙江的安吉白茶也已落戶達地的巍巍群山。不久的將來,這裡也許會和西江“千戶苗寨”一樣,盛名遠揚。

賀學軍

公眾號:前沿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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