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錢
我想不出,現在兩分錢還能買到什麼。在日常生活中“分”常被買方或賣方慷慨地捨去。實際上,它存在的意義可能只剩下貨幣單位這一點了!
可是在二十多年前,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我卻被兩分錢俘虜過。那時理直氣壯的狡黠在懂事後,終於明白其實很不光彩,每每想起讓我臉紅耳熱。曾經試圖將它遺忘,可它終究鑽不過歲月的篩孔,註定要永遠留駐在我的生命裡,用我的一生去感懷!
有些細節我已經忘卻了。比如:我為什麼要借一個男孩五分錢;那個男孩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還有我挪用了其中兩分錢吃了什麼、味道如何。好在這些並不關鍵,還不至於影響到我對整個情節的敘述:
那時我上國小一年級,教室就在老師宿舍的樓下。這棟兩層樓的房子有些特別,從正面看不到大門,只有一個高高的水泥樓梯直接通往樓上,我們學生則要通過隱在大樓梯下的一個門,走一段黑洞洞的走廊進入教室。(雖然廊前有一盞昏黃的燈,可它不像是用來照亮的,倒像是來襯托黑暗的。)這是當時的事發現場,我必須交待清楚。接下來是事發經過了:因為不記得的原因我借了同學五分錢,大概有一個正當的理由,下午上學時,我兜裡便裝了媽媽給的五分錢,準備還給人家。因為抵不住某種吃食的誘惑,不計後果地花了兩分錢。等走進學校快到我們那棟樓時,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心裡不覺又是懊惱又有一點慌亂,在確定再問媽媽要是不可能時,我的小腦袋開始急速轉了起來,在那條黑洞洞的走廊裡,突然來了靈感,一個謀劃轉念即成,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向前走去。
正如預想的那樣,那個男孩正擠在教室門口玩著他樂此不疲的遊戲。我大聲叫他的名字,他無暇應我,再叫,他還是不理我。我佯裝生氣了,把手中的三個一分錢硬幣丟進了黑暗的走廊裡,氣嘟嘟的走進教室。男孩終於可以告一段落,跑到我面前來拿回他的五分錢。“錢嗎?我扔在走廊上了!”我當時理直氣壯,似乎真的很生氣。他甚至沒有要求我跟他出去找,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我看出他開始落入我的圈套。過了不一會兒,他進來了,手裡攥著三分錢,急切地望著我。“怎麼會?明明還有兩分錢!”我表現得很詫異,立即責怪他:“誰要你剛才一心玩緊不理我!氣得我把錢扔地上了!這下好了,兩分錢掉了吧!”那男孩沒接茬。
轉身又衝進黑洞洞的走廊,摸索著去找那個兩分錢硬幣。他找不到,永遠也找不到!因為只有我知道那兩分錢真正的去向!我成功了,長舒一口氣,不由地有些得意了!
當時的得意,讓我忽略了那男孩自認倒黴的默然,甚至都沒想下面他該如何向他的媽媽交待那兩分錢——那莫名其妙消失的兩分錢,得意過後好幾天,我總揣著一顆忐忑的心,因為我害怕他有一天想明白了,會不甘心受騙要揭穿我。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國小畢業,他似乎也沒發現,或許他根本就沒想過,一個善良而誠實的人怎麼會去懷疑一個一直以來的好學生呢?倒是我自己慢慢明白了這是一件羞恥的事,只是沒有勇氣去向他承認,而我內心那種隱隱的內疚卻是刻骨銘心的。
今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坦白於眾。當然不是一時衝動,也不單單是為了表達自己一直以來的愧疚,我並不覺得說出來就輕鬆了。這件事雖離我很遙遠,但它成了我恆久的警示,將永遠指引我做一個有良心的人、一個堂堂堂正正的人。
※本文作者:蕭蕭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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