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被愛的距離
記得新婚不久,常與愛人出去遛彎,一次恰巧遇到他的國小班主任——尹老師,她帶著弱智的兒子出來散步。愛人見到久違的老師,欣喜地拉住她的手,象個國小生一樣靦腆地彙報了這幾年的工作和家庭狀況。慈眉善目的老師朝我笑笑,她兒子也衝我傻笑著。見到一個個頭高出我半尺,五官有點變形,脖頸還向一側歪斜的成年男子,嘴角淌著口水對著我傻兮兮笑個沒完,當時我真的有點緊張了。老師急忙做著解釋:別怕,他不打人的!老師又簡單向我們說明他的病情:原來他小時候患癲癇,當時的尹老師忙著教學工作,錯過了自己兒子疾病的最佳治療期,以至於現在他發起病越來越重,說著老師長長地噓著氣。
和老師分開時,愛人表情凝重地告訴我:尹老師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老師。她不僅工作積極認真,待學生象自己孩子一樣傾心呵護。她教的學生中有十幾人在省級奧數競賽中拿過名次,可是,老天怎麼這麼不公平,竟讓老師的兒子成了弱智。說著,愛人使勁地踢著腳下的石子……
後來,我們有了孩子,在上下班或接送孩子的路上,依然常常碰到尹老師牽著兒子的手在散步,每次我都遠遠地就向她老人家打著招呼,傻子見到我們依然傻兮兮地笑。只是有一次,我親耳聽到一些頑皮的孩子圍追著他們母子喊:大傻子,大傻子。那時,我的兒子剛呀呀學語,他也隨著這群小孩叫喊著:傻子,傻子。幸虧老師沒聽見我兒子的叫喊,但回家後,我還是狠狠地訓斥了兒子,而且還向他講了一些他那年齡聽不懂的道理。
近幾年來,我家附近又擴建又搬遷的,我們也忙著撫養孩子忙著工作,把尹老師已經淡忘了。可就在前些天,我和放學的兒子一起回來,在小樓的轉角處,我們又遇到了尹老師,她依舊牽著她那弱智的兒子。當時,若不是她喊住了我,我幾乎不敢辨認她了。因為她跟六年前比較起來,明顯地見老,而且頭髮全都花白了,面容也憔悴了許多。還沒等我問她近況,她就主動向我介紹:“這幾年,我帶著他去深圳的小兒子家了,在那住了五年,小兒媳對我還可以,只是嫌棄傻子,總勸我把他送到幸福院。你說說,只要我活著,我哪能忍心把他送去那裡啊。”
傻子象是聽懂了他媽媽說的話,嘴裡烏拉烏拉地說著:“不嘛,不嘛……”看傻子口水已經淌到脖子上了,尹老師忙隨手從衣兜裡掏出一塊手帕,用滿是青筋的手在傻子嘴角移動著,擦拭著。傻子老老實實地揚著臉,而瘦小的尹老師翹起後腳跟,邊擦邊仔細的檢視著,她的手那麼輕柔,表情那麼祥和。望著絲絲晚風中老師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洋溢位的愛憐,我忽然意識到世界上不會有比它更美的油畫了。
※本文作者:木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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