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騰樑的騰飛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對灰騰樑是望而生畏。它橫亙在我們公社北面，灰濛濛地一座山脈，難以見到一棵樹，窮山禿嶺，風暴的源頭。聽聽鄉親們是如何形容它的吧：清晨凍死一條牛，七十二把刀子緊剝就臭了；早穿皮襖，午穿紗，摟著火爐吃西瓜；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灰騰樑的村莊不叫村，而是叫做什麼溝，村人都住在溝裡躲避大風，家家後房簷砌一層片石，防止大風把屋頂揭掉。我們公社幹部都愁分到樑上的大隊蹲點工作，同事老魏對我說，他冬天到灰騰樑下鄉，路經摩天嶺段，都是爬著走過的，有一次幸虧抱緊了一塊大石頭，險乎被大風颳進溝裡。山民都常年不洗臉，用自身分泌的油脂保護面板，也是一種對惡劣環境的生存適應。衛生條件更差，不少人家蝨子多得滿炕爬。夏天能吃上幾天自種的韭菜、蔥、小白菜、胡蘿蔔、蔓菁五六種蔬菜，其餘時間裡只能吃淹鹹蘿蔔。草場雖然廣闊，但沒有穩定的農業，靠天放牧經不起天災的考驗，畜牧業始終發展不起來，有一次到樑上下鄉，大隊支書熱情招待，吃的是風乾羊肉，寡淡而有異味，事後才知那是母羊生出的死羊羔。灰騰樑雖然是我第二故鄉，但那時荒涼窮困的可怕，姑娘們爭相往山下嫁，村村光棍漢成堆。灰騰樑，我很難說真愛你。
到了1976年，文革已經結束，人們觀念開始有所轉變。有次公社書記傳達縣裡會議精神，說要在灰騰樑上發展旅遊業，引起社隊幹部們的鬨堂大笑，旅遊要到有名勝古蹟的地方去，灰騰樑上一片荒涼，有啥看頭。自治區團委開辦的青年旅行社雖然已經在灰騰樑上建起了旅遊點，有時還有外國人來玩，村人也去瞧希罕，回來說，外國人就是傻，旅遊點的飯菜貴得要命，連騎一騎馬都收錢，那不是吃飽飯撐得瞎折騰。後來鄉里的一個行政村支書聯絡了一家臺商，真的在我們鄉所轄範圍投資建旅遊點，鄉里的幹部多數還認為，這個支書能忽閃，能把外商的錢忽悠來，人家何時才能收回投資。
出乎鄉人的預料，灰騰樑上的旅遊風風火火地發展了起來，如今大大小小的旅遊點建起了幾十家，每天成百上千的人來灰騰樑玩，而且他們對高山草原風光讚不絕口。我的外地朋友來了卓資山，也要我陪同到灰騰樑旅遊。他們看到百花盛開的草原，驚喜萬分，躺在花草叢中照不完的像，有個女同志不住地問我：在草原上放羊，難道不怕把這樣美的花被羊吃掉。我大笑說：你等一會兒吃羊肉時就知道，灰騰樑上的羊就是吃百花和蘑菇長大的，所以肉特別鮮美。果真如此，有不少從不吃羊肉的北京人，到了灰騰樑也開始吃開羊肉，他們說這裡的羊肉沒羶味。北京農科院的一位專家對我說：他踏遍了祖國大半山河，灰騰樑高山草原最美麗，美在百花盛開，美在有星羅棋佈的海卜子，只有西藏的一個地方有這樣類似的高山草甸草原。在草原上縱馬飛馳，那才真叫爽。在外地朋友的啟發下，我才真正發現灰騰樑家鄉的美。
灰騰樑的旅遊帶動了村民的就業，他們生活有了顯著地提高，將自家馬匹拉去供遊客騎玩，除交旅遊點費用外，一天能掙七八十元，旺季百元以上。頭腦活泛的農民，在自家院裡搭起蒙古包接待遊客，或引領遊客到家現場宰殺羊吃農家飯，收入很不錯。就連現摘的蘑菇也能賣個好價錢。
灰騰樑上令人生畏的大風，如今也變害為利，樑上建起好幾家風力發電廠，成為亞洲最大，世界有名的風電基地，源源不斷地輸出清潔環保電能，風電已經成為當地經濟的支柱產業，風電廠成了納稅大戶。昔日的風害，如今成了造福一方的寶貴資源。
如今的灰騰樑，藍天下白雲繞著高聳的風電巨塔扇葉飄，花毯般的草原一望無際，遊人有的在縱馬飛馳，有的放聲高歌，有的摟著羊羔拍照，有的悠閒躺坐，成為了草原避暑遊覽天堂，工業強勁起飛地。灰騰樑已經被人們改名為輝騰樑。輝騰樑正在騰飛輝煌。
※本文作者：智廣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