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華中轉身
繁華中有太多的無奈。即使在亮若白晝的廳堂喧譁中,那些旋轉的儷影對對,其實不過是萍水相逢的瞬間相擁。曲終即是人散時。背影的感傷和冷清都溶入露寒和輕霜。
在繁華之後轉身,過往的種種猶如一個個迢遙的夢。腳步聲漸消,席子涼了,遠處尚有亦真亦幻的雞犬之聲。夢醒了,夢境卻無處可尋。伸出手去,只能握住一把蒼涼。久久回味之下,如果沒有了夢,不知我們會陷在真實的泥沼中有多深。
他和她的故事始於十五年前的大學校園。那時花開,正適宜產生愛情的季節。
呵呵,“理想”這個話題,是兩顆心從容相吸的磁石。操場邊那些席地而坐的光陰在侃談中悄然滑過。待話題繞過千圈之後,才明瞭“愛情”原來是話題的最終理想……於是,課堂裡臨窗共讀,節假日相約郊遊,清風朗月下牽手散步……
可惜,這些甜蜜也僅限於理想的愛情罷了。人都是多麼現實!他和她也未能例外。畢業之際,也是分手之時。
感傷和負氣之下,誰也不肯先和對方聯絡。
十五年白駒過隙。他們各自在生存中奔波,一路踉傖。雖然也會在閒暇時,想起那些單純的溫暖的校園光陰,一閃而過之後,甚至不願去揣想對方的現在。
這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他們有一天竟然在車站狹路相遇。他正帶著岳父母、妻子遠旅回程,而她也正和丈夫、兒子出門旅遊。站臺上,錯愕的瞬間,雙方的背影已悠忽而過,各自留下的只是空落落的感覺。
十五年,他們似乎已經走過了人生的千山萬水。
他那時分配在一個不錯的行政單位,為自己日後的升遷,他娶了某企業經理的女兒。有金錢這個強大的後盾,他踩著多少人的肩膀,十五年之後,終於坐上了局長的位子。在單位,他年輕有為,置身於權力的中心,觥籌交錯之中,笑臉相逢背後,不知會隱藏著多少凶險和漩渦!單位雖小,也是一個小社會。單位內部的人事傾軋和橫向間的關係協調,常使他身心俱疲。回家後,妻子常因財大而氣粗,在他面前往往以恩人自居,指手畫腳。多數情況下,他只能忍氣吞聲,以和為上。
流年竟是這般喘息、狼狽。在現實的職場中,他們都被打造得果敢堅毅,冷麵鐵心。挺闊的職業裝之下,卻難掩孤寂。獨處時,卻總會在心頭泛起一片悵然的情緒。
而她,在經歷了短暫的傷痛之後,迅速把自己嫁掉了。既然對方能為錢捨棄愛情,自己為什麼不能嫁給一個有錢人!於是,她接受了一個離婚的中年男人的追求。物質生活自然是優裕的,但她並沒有坐享清福,在自己的領域開始打拼,十幾年下來,也薄有積蓄。有了自己名下的工廠,有車有房。但是有錢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由於夫妻年齡、個性的差異,以及與前夫兒子的相處等問題,夫妻關係已經頻臨破裂。長久的指責、爭吵使本來就不堅固的感情更加岌岌可危。這次的旅遊就是為了緩和情緒,男方作出的讓步。
不期然的相遇,竟在各自的心頭撥起絲絲苦澀。儘管只是一瞬間的對視,卻似一場無臺詞的場景。大幕忽然拉開,故事的主角卻啞口無言。或許,這種相逢的版本,不在預先的臺詞裡,打亂了思維的章法。激情也好,無奈也罷,大幕閉合,那些浮華和喧譁都摒棄在了幕外。
此後,他們都嘗試著在繁華中的轉身,來慢慢理清思路。
在繁華中轉身,才能看到生活的背面,觸到那一抹真實。才明白麵前眼花繚亂的東西會悠忽消失,所豔羨、渴求、追逐的目標不復存在。捨棄才能有所得。慾望越多,煩惱越大。捨棄那些不必要的或不切實際的想法。簡單地生活,就會發現,快樂存在於平凡的生活細節中,只是我們平時被太多的慾望所壓迫,所驅趕,缺少發現的心境罷了。
在繁華中轉身,脫去一層堅硬的外殼,拂去一身疲憊的灰塵,裡面才是最單純的心。重新審視人和事,少了戒備和警惕,以真誠換真誠,以平靜換寧靜。
在繁華中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景深意遠。那些得失與歡痛,俱散於風裡,明明滅滅……
※本文作者:紫橄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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