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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碎片(四章)

七月的碎片(四章)

之一:路過石河子

1.

走在路上,總有一種的渴望,到遠處去,再往遠出去,走到時間的中心去,走到自己最初的混沌中去。“我渴望珍藏一個祕密/猶如夏日的雲朵裹著沒有滴落的雨珠——-個包裹在靜默裡的祕密/帶著它我可以四海漂泊。(泰戈爾)”擁著一個祕密從七月的心臟出發。

從小城鄯善到石河子。一路經過的的風景,城市、村莊、草原、河流還有荒灘。

我們去了石河子軍墾博物館。

博物館的第二個展廳裡這裡陳列著百餘件軍墾戰士墾荒時用過的農具,穿過的衣物及生活日用品,向人們展示著軍墾戰士的墾荒史、創業史,傾訴著軍墾新城石河子如何從一個戈壁荒灘發展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園林城市的過程。而我此時被這些靜物深深地震撼和感動著。

對於他們我是陌生的,又是無比熟悉的,這些農具有的也躺在我家後院的牆角,它曾經磨礪了父母的青春,它曾經餵養了我的少年。而它在這裡又在記錄了一個輝煌的歷史,一個戈壁荒灘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園林城市的過程。即如我曾在父母那雙扶著犁鏵的雙手裡長大。

看著那件件已經褪色的橄欖綠的軍裝,我突然間的熱淚盈眶,恍然間,似乎明白,也在橄欖綠的他無數次的失約的無奈,每次平靜的出笑容在會隱藏著多少辛勞。

我走出軍墾博物館時,我用筆記下了這樣一段話:

“50年過去了,從亙古荒原上拔地而起的新城石河子以嶄新的面貌迎接著八方的賓朋:氣勢不凡的建築群、擁有大型音樂噴泉的新式廣場、以果樹為綠化帶的寬闊大道……前不久,中國軍墾新城石河子市被聯合國授予“最適於人類居住的城市”稱號。這輝煌都源自化劍為犁、艱苦創業的軍墾精神。”

讓這段話也躺在我的筆記本里,躺在我這次出行的旅途裡。

讓我又一次淋淋盡至感受了在我記憶之外的父輩們輝煌的曾經。

石河子是我這程旅途的第一站,我滿懷著無限綠色的嚮往,向著一條路的盡頭走去.

這座綠色的小城,象個時鬢的女郎,藏匿在西北大漠的邊緣,他掀開了面紗的一角.

2.

從石河子出發前給S打了個電話,在打電話的瞬間,我幾乎有點激動。在電話裡我興奮地問她過的還好吧,電話那頭先是吱吱嗚嗚,繼而興奮的大呼起來,啊,怎麼會是你,.你是L吧,我說是。

“啊!簡直是天外來客!”

“你在哪裡,快說,你在哪裡?我一定要去看看你,”

我說,來不及了,我馬上要上車走了,她說,你為什麼不早點給我打電話,我說,我只是路過這裡。

“你還好吧”,

“還好”就是忙,忙死。”

"忙了點好"

"都忙老了,真的。"

剛才那份興奮突然被這個現實而又常規的問題給分解了。電話裡片刻的沉默,這就是負載在我們身上的真實嗎?

同行的H在不遠處催促快點車要走了。

我急促地給S說,車要走了,以後我們在聯絡吧。

向著已經發動的車跑去。此時的腳步和思維不是同步,我機械地上車,入坐,我的思維還在驚訝興奮到有點無奈的聲音裡徘徊,車徐徐沿著石河子寬敞平整的馬路向西走去。

轉身再看看身後,這座陌生的小城,因為我的片刻停留,讓我和它熟悉起來。我回味著S那聲狂熱的問候,而隨著這聲問候,我把這次旅程用心情截開,去完成了一個跨越10年長長的記憶。

那個美麗眩採的青春時光,酸酸澀澀,時而陰霾層層,時而陽光明媚。在校園的小徑上,吉他聲聲,月影班駁。我們著迷齊秦幽雅的憂鬱,幻想著成為在王傑為愛歇斯底里的呼嚎中的《安妮》,那是個渴望愛,尋找愛,幻想著愛的季節。許多個絢麗的夢想在昏黃的路燈下懸掛,以為第一次被一隻大手牽住就可以託付終身,以為第一次輕吻就恆久的相守。忽陰忽晴的日子,忽明忽暗地閃現.

靠著列車的窗,看著不斷向後退去的樹、荒灘、沙漠行人和車,他們有的在奔忙,有的在恆久的守侯。而我的記憶在有意無意地收藏過眼的一切,即如我已經收藏了S那句熱烈的興奮的問候,還有和S相關的那段青春歲月。

十年的歲月被一種渴望見證。

車在高速公路上,平穩急速的行駛,沒有一點的傾斜和顛簸之感,幾道白黃相間的車道拽著旅人疲憊的視線,路兩旁綠白相間的路欄不斷拍打著旅人一些俗世的雜念。

我從一個沙漠邊緣的小城裡走到這個被稱為新疆“小江南”的石河子,在身後的風景,我可能偶爾得記起這個曾經在青春歲月裡發誓要一年見一次的室友,即如這個小城偶爾能見到我為它留下的幾行文字。 


七月。石河子。我路過一個被綠蔭覆蓋的小城。在穆斯林快餐店吃了一盤拌麵,打了一個很短的電話,完成了一段很長的回憶。

車從這個整潔安靜的小城駛出,我有一種說不出的留戀。

之二:與奎屯對語

1.

向西,再向西,我想起了兒歌“白龍馬,蹄朝西,後面跟著唐僧的師徒弟”........

向西,再向西,我們每個人都揣藏著一個祕密。

向西,再向西,我們每個人又在描募一個瞬間的理想。

草原,湖泊,樹,還有涼爽宜人的氣候,還有我曾經留下的悲喜。

車沿著一條美麗的弧線,從高速公路的入口急速的進入奎屯,一直以為,高速公路,是個優雅的導遊,每當我們從高速公路進入一個城市,總是可以感受這條優雅親切美麗的弧線的牽引,外加拐彎處一個高大創意的廣告牌,絕象一個年輕漂亮富有朝氣的禮儀小姐伸出修長光潔圓潤的手臂,在說:歡迎您的到來。於是,對於滿懷幽思的旅人來說,進入一座城市,總是無意或有意的獵奇和尋找。

此時,我正在已別樣的心情觸控著一段刻骨的經歷。

我就是在這樣的路程上慢慢諳知關於相聚和別離,得到和失去;我曾用青春的夢想來丈量愛情和婚姻的距離。在守望和期盼裡,在著迢迢的路程上,我完成了一個女孩和一個女人的轉變。曾經看著窗外的月亮數著最亮的那顆星,心理默默祈禱,那該是我要等到的愛人吧。倚著窗戶,聽著,聽聽窗外的寂靜的夜裡,風微微的吹過,眼巴巴地看著這部磨了掉漆的軍用電話,企求著它的響起,等待著那裡能告訴我他的起程和到達的日期。

起點。小城鄯善,終點。我正要到達的奎屯。

原本這兩個城市沒有一點的邏輯關係也沒有。我此時淡雅的心情和這花團緊簇的街道也沒有什麼關係,而當我看到那一片片空著的綠地,它在為我的心情尋找著源頭。

先生早已離開這裡二年了,而我似乎還有一種到達的喜悅,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和深深的憂傷,那種來了我還要走,搬著指頭在數天數的感覺依然那樣清晰。一個人難道無論在哪段歲月裡的旅程,它都將是永恆的印證麼?

我新婚一個月。先生接到部隊的命令,要前往奎屯某部隊上班。其實這個命令是結婚前三天就接到,當時先生的領導及戰友都是很“隱祕”地在幫助著我們操辦著一切。一場簡易的婚禮在我所在小城的部隊上完成,我陌生驚喜的打量著正在開始的新的生活。一直以為婚姻才是人生真正的起點吧,婚姻要我們不任性,要我們理解和容納,要我們用真誠和真情來播種愛,收穫愛。我們計劃著一起去看海,謀劃著哪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去騎馬、爬山。我們想著相互牽著手逛街散步,呵,總以為結婚了就是一個人要完全的和另外一個人融合,沒有理由拒絕,也不應該拒絕。而這一切都在婚期滿一個月的那個月圓的夜晚,給我劃上一個象月兒一樣圓的一個大大的句點。

“我明天就要走了,調令已經來了一個月,我是一個軍人,必須要服從命令,請你理解.......”先生低著頭小聲的嘀咕著。

“調到哪裡?”我象在問別人的事;

“奎屯”

“......”

這個陌生名字就此注入了我的生活。

我睜大眼睛,長久的沉默,曾在電視裡或小說裡見到讀到的片段正在我的生活裡義演,這的確是真的。

那晚我流著眼淚幫助他收拾行裝,那晚他沒有一聲嘆息,只是迴避我淚眼婆娑的眼神。

我買了兩支筆和兩個筆記本,先生一個我一個,我說,想我的時候寫下來吧。等到我們團聚的時候相互交換。

他疑惑地看著我而後點點頭。

我在他那個本子的扉頁摘抄這樣一段話:

“當我得到你的拯救時 我會步履輕盈地走進你的世界。

當你滌淨我心中的汙濁時 它會為你的太陽增添光華。

我生命的蓓蕾如不在美中開放 造物主的心中就會漫布憂傷。

只要從我的心靈上揭去那黑暗的帳幕 它便會為你的笑聲帶來音樂。”(泰戈爾)到現在才知道,其實那是寫給我自己的,無數個寂靜無聲的暗夜裡,我在用他的音容笑貌來,餵養自己的孤單和冷寂,而後在用一些文字來撣拭白日裡生活和工作上的不愉快。

那兩個本子至今還是空白,那兩支筆卻早被磨損。

從鄯善到奎屯,要轉一次車,行程近千里,要用一天的時間才能到達。

我們一個月或兩三個月或更長時間相聚一次。

每次都是無限想望的上路,而後淚涕連連的回來。

而現在我依然和先生過著兩地相望的生活,那本子上的空白該是我們曾經相擁著對著星星許下的無數個美好的願望吧,各自的那支筆就是行走在俗世裡逐漸遠去的青春和曾經美妙的幻想吧。


而我今天攜帶許多個陌生,到達這個城市,我淡淡地給同伴L說,我家那位在這裡呆過兩年,這裡我很熟悉,我說這裡的街道很乾淨,文化氛圍較濃,小吃也不錯,這裡的人生活的很悠閒,這是一個適合人居的一個邊陲小城。

其實,兩年來我只來過幾次。

我對於這座小城我總有一種淡淡的憂傷,是來自人生最初那場沒有任何預示和解釋的別離。

2.

下午5點鐘到達奎屯的,我給X發了一條問候的簡訊。

嘿,沒想到他很快就回了,說來看我。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遇到一個認識的人,總有種被等待的感覺,不自覺的心裡竊喜。

看過X很多的詩歌,遼闊的草原、雄壯奔騰的馬、神祕的壁畫,被他輕靈的組合總是給人展示一個遼遠曠達的世界,如水的月光、風與草尖的對語,雪域、高原、荒漠,一個純淨安然的世界,被他立於面前這紛擾的世界。

“我的月光撫摸潛行的言語/一半是 潤/一半是 寒/料峭的風吹散了餘音/只有蜉蝣在雪地遊弋 /闡釋生命的直白 ”,他用詩歌來塔建心靈的廟宇,月光、語言、生命建築著思想的殿堂 。

沒過多久X來了,簡單、明瞭就象他的詩歌。

“他不是詩人。他的詩集散落在地角/某處或沉睡。幾隻蟲子叮咬,他的/眼角凸出一絲鹽。桑葉展翅,飛舞/像一把雪花”他把他的現實和詩歌這樣完美的結合。他不是詩人,但是他有詩集,幾隻俗世的文蟲讓他回到生活的鹽中。

精緻裡透著對生命野性和神性的思考的X,讓我對他所在的城市多一份獵奇。那個傍晚和X聊了很多,在鋼筋水泥裡禁錮的我們,因為詩歌把草原山澗雪山奔赴的靈魂完美的結合,我在勾畫著一個輪廓。

“ 唉。這個涉水的人。要記住水流的/  方向。回頭。就。反向流動的岸 ”  對一行詩歌的熟悉,抵消了一個城市所有的陌生。

之三:石頭的守望

1.

車從奎屯向博樂駛去。天氣悶熱,車內的空調突然失靈,30多個人擠在一個小空間內,每個人以最大的的耐力和這悶熱的旅程抗衡。車的前方依然是綿長的路,路邊間或有些綠意的空地,平坦無邊際,車裡的同伴都伸出頭來尋找前面一片綠樹或一個村莊。

在西北這廣袤無垠的大地上,只要能見到關於一大片綠,就瞬間會把旅程壓的很短,終點就在眼前。上了個坡,在往下,在凹地裡,一片濃密的綠,擠進了我們的視線,前面就是博樂市了。

接近一座城市,就象接近一個人,但它比人來的更直接。

車徐徐駛進了市區。馬路兩旁的樹濃綠茂密,把不是很寬的街道快遮掩了,一片烏雲從西面飄來,一陣雨即將到來。對於從火焰山腳下出發的我們,能下車痛快地淋一場雨,也是旅程一次難忘的體驗。窗外的雨滴調皮的在玻璃上跳舞,一會兒的工夫車的玻璃已經象個水簾了。

"嘿,這個城市很安靜"

"這個小城、很古老"

同伴們都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是的,我也被這坐落在祖國邊陲小城的安靜所吸引。一個城市一定會跟人一樣,它的城府一定會來源與它深厚的底蘊和廣博的經事。博樂史稱"孛羅",是個古老而年輕的綠洲城市,有"西來之異境,世外之靈壤"的美譽。它有一個平坦開闊,世稱準噶爾山門,全國著名的大風口的啊拉山口,有著壯美秀麗的賽里木湖。這些是我要來這裡之前對它粗微的認知,我喜歡性格內斂寬容和堅韌的人,而博樂已經具備了這些性格。

2.

來接待的人早已在終點等候我們。銀座賓館。拿房卡,放行李,吃飯繼續上路。

這是一條很不平坦的路,路礦很差。本來不是很有力氣的車,在這慢上坡的路上努力的奮進,窗外的風很大,沒有什麼物體可供參照,來判斷風的方向,只聽到窗外風呼呼做響。陣雨過後的天,空晴萬里,迂轉百回的路,纏在戈壁上,時隱時現,誰也猜不到它的終點在那裡,好象天的盡頭還是路,路的盡頭就是天。車裡的同伴都很安靜,或許是旅途的疲憊,或許是在空曠的荒野上經歷一個目標不是明確的行程。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曠野。路。車。這是一個完整世界的組合。

此時的車只是一個實物,在具體的軌道上爬行,而曠野就是身外的宇宙,我們時常只能按照某一種規律有序的徐徐前進。

"中國第一口岸--阿拉山口"我們將要到達的神祕的終點顯現在我們的眼前。進入城區,這裡真是太安靜了,寬敞的馬路上幾乎沒有幾個行人,路旁住宅樓的窗戶都是禁閉著的,只有透過玻璃看到裡面的一些草花才能確定是有人居住的。這裡進進出出著不同國別不同身份不同語言的過客,每個過客帶了新的物品也帶走了新的物品。人來了又走了。物品放下,又被裝起來了,而有這些房屋還在。"建築同時還是世界的年鑑,當歌曲和傳說都已經緘默時,它還在說話呢。"果戈裡說。


車象只蝸牛盤旋在空曠的山路上,"風口第一哨",幾個率性的大字映入眼簾。我們到達了阿拉山口邊防站哨所,哨所象個威嚴的戰士挺立在阿拉套山和巴爾魯克山兩山間的戈壁峽谷上,從一道窄門進入,一副硃紅色的簡易中國地圖鑲在一面青磚砌的牆上,"祖國在心中"五個大字赫赫生威,在這色彩貧乏的荒野戈壁,紅黃相間顯的格外耀眼。"呵,真美",一位同伴儘量把這聲感嘆壓得很低,還是被我聽的真切,他曾經也是一名駐守邊防的戰士,他默默地盯著地圖,靜靜地和它對視,若不是我們都在七嘴八舌的大發感慨,而是他一個人的時候,他一定會很莊重的給這副地圖行個軍禮的。面對這個空間它神聖不可侵犯,面對這副地圖它如神般的指引人們,應該如何要恪守自己到最後!為了保衛自己國土的一寸土地,需要多少將士們的拋頭顱撒熱血,多少襟懷大義的豪情呢?呵,我只一個經常穿梭於鋼筋水泥的叢林中,談論於市井間的俗世小女子,怎麼也會有如此堅硬的理想,我想我是真的被自己感動了。

哨所旁邊有塊大石頭,這塊石頭很普通,表面凹凸不平,形狀大致呈中國地圖樣,在這塊石頭的兩面手寫體的字"祖國在心中""祖國萬歲", 它平靜安然地立在哨所的旁邊。山上的風真大,沒人在這裡給我們提起這裡的風的如何的特別,而一路的感知早已領教。"這裡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每年要刮200多天八級大風"一個臉膛黑黑的小戰士,羞澀地說出了一句這裡的順口溜。說完他親切地摸了摸石頭,目光在瞬間的遊離,他看到我們是不是想起了家鄉的父老鄉親?真想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地告訴他,在七月一個遙遠的綠色的角落裡一定有雙眼睛在為您守侯呢。我彷彿看到在七月的另一個方向,一身橄欖綠的他,也在一塊石頭面前,翹首遠望,目光遊離,能讓我擠進你無際的心靈空間,當一塊石頭來把我守侯好麼?

覺得自己變成了這戈壁荒野的一塊小石頭,突然遇到曾經溫柔撫摩過,安慰過我的一個海浪,時間的海水早已離去,而只有石頭還在固守著最初。

沒想到我會在這裡摸著一塊石頭,而久久的不願離去。

"我的眼睛向空闊處四望 最後才合上眼說:"你原來住在這裡!"

之四:守望的石頭

“你在烏圖布拉格鄉下車,”

“然後,去怪石溝”

“就這麼說定了”L在電話那頭用領導的口吻安排著,我稍帶緊張地應和著。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被一個人領導著,本身就有一種放鬆和到達的親切,再一聽是怪石溝,心裡不禁有一絲得意,一絲狂喜,我對石頭和水天生有種親近之感。

我們驅車在廣袤空曠的原野上賓士著,草原、沙漠、綠洲、礫石、荒野,是西部永恆的主題,一路上這些恆定的景物不斷的從我的眼前消失,重現,重現再消失。不遠處就是我要到達要尋望的終點,一種被擁抱被親近的感覺剎時讓自己莫名的興奮。

傍晚。烏圖布拉格(蒙語,泉水長流的地方)在夕陽的餘輝里拉長了影子,我踏上這條夕陽鋪設的地毯,去意象中尋望泉水盡頭的一塊塊正在等待和守望的石頭。不遠千里,在這裡邂逅你,在心靈一次放足狂奔的歷程裡,請你化解我的疲憊和憂傷吧,我模仿哪個大家在直抒胸臆麼?不是,我只是在自由的放飛我旅途的想象:一泓清澈的小溪在林間宛轉地迴流,被幾塊墊在中間的石頭隔開,濺起小小的白白的水花,調皮地跟著水流的方向遠去,水和水嬉戲,石頭和石頭相碰。一段關於愛情的傳說在此紮根.

哈布圖哈溝(蒙古語,平坦之溝),這只是一條溝,到達於此的人們都要用自己的語言來給他命名。一支以 “以車馬為家” 逐水草而遷徙的蒙古牧民揮鞭馳騁而來,一陣馬鳴長嘶,下馬,搭帳篷,給馬加糧草,然後靠依著這一塊塊天然的石椅,歇息、嬉戲,再尋找下一個驛站,他們面對茫茫無盡的征途和艱難,為了尋求生存抱住一個堅定的理想,延伸著如石頭般的信念,去尋找水和草的盛地,那裡才是他們的家園。他們快馬加鞭一越而過,用自己的勇氣和膽量跨過了這道道阻礙他們前進的溝坎,而後一聲長笑:哈布圖哈溝(蒙古語,平坦之溝),你終於在我的身後了!這層層迭起,錯綜相對,兀自成型的石頭,分明就是隱祕在時間那頭牧人無數個頑強和恆久的理想。又一個民族經過了這裡,他們驚呼:闊依塔什溝,闊依塔什溝(哈薩克語:怪石溝、怪石峪), “遍地如羊的石頭”、“遍地如羊的石頭”,他們欣喜的奔走相告,他們遇到了這麼多象羊的石頭,他們的幸福一定就在此隱藏;他們象遇到了春天鮮嫩的青草,遇到了看護生命的神。他們放聲歌唱,撒開身體盡情的舞蹈。在豪放的歌聲裡,一群純潔無暇的天鵝翩翩飛來,“餵飽你的馬兒帶上你的冬不拉/等那月兒升上來我懂你的琴絃哎呀呀”歌聲隨著天鵝飛翔的方向蕩遠悠長。“嗬,多奇妙!他剛剛折下那棵謙卑的植物,在他拔草之處,又有同樣的一棵立即破土而出”這就是希望,就是謙卑的燈心草,他們要從這裡到達水草肥美的牧場,到達他們理想的草原。

太陽撐不住一天的疲憊慢慢歸隱到山的那一面。我面前的世界只剩下了曠遠的草原,還有這堆逐漸復活的石頭。我如貓般的輕靈依偎在夕陽餘味裡,將疲憊的身軀輕輕的靠倚著,粗礪怪異的外表,冰涼的體溫,平和的接納和撫慰著來自火焰山腳下浮躁的焦渴

L說,帶著你繼續往裡面走一下吧,但是可能會有危險,我不裡他自顧地向怪石堆裡“扎”去,山的那面有狼呢,說完他壞壞的笑著,我說,有你在,我就不怕。這連綿10餘公里的溝谷中,怪石嶙峋,千姿百態,萬般風韻,山間雜草叢生,這滿目的石雕,在暗下去的天色逐漸的靈動起來,一峰駱駝,昂著高貴的頭目視前方,似乎看到了一片綠洲,而後又回頭一望給主人一個親切的微笑,一頭犀牛,邁著強健的步伐,象要征服這個世界。酣態可鞠的熊;猙獰的鱷魚;慈愛母羊身後還跟著一隻小羊羔;威武凶猛的虎虎視眈眈的盯著前面正跑著的一頭小鹿,笨拙的大象甩著長鼻在戲水,這一切似動而靜。


在換個視角在去觀看。一簾瀑布向你傾瀉而來,你想在這薄霧冥冥中聽到點什麼聲音,只有一些蟲兒在野草叢裡悉悉梭梭的穿行。尖尖的石筍破土而出、一撮撮的石磨菇成團簇擁在竊竊私語、石廟宇、石涼亭、石天橋、小石林、飛來石依次排開……。

此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我和L已從下至谷地,只覺得身後鬼影憧憧,陰風四起,剛才那些看起來還很靈動的奇巖怪石突然間變的面目猙獰、張牙舞爪讓人不禁毛骨悚然,我象進了但丁的森林"隨後我稍微的休息了一下疲憊的身體/重新上路攀登那荒涼的山脊/而立得最穩的腳就是最低的那隻".......我們沿著黑黢黢的山路一點點往回,挪,突然,只覺得腳上一陣痠疼,象錐刺般的疼痛,我咧著嘴叫喚著:我被什麼蟲咬著了,L說,那是這山上的尋麻,你慢慢忍著吧,過上半個小時自己就好了,我禁不住想有手去搓被扎處,又是一聲警告:你越搓越疼。我只有忍著。

呵,這就是怪石溝給我最後的提示或警訓麼?這多象生活中的某個片段。

“在七月淫雨的濃陰中/你用祕密的腳步行走/夜一般的輕悄/躲過一切的守望的人”……

當我們的車駛出了怪石溝,心裡不禁有一份濃濃的留戀。一個如石頭般堅硬的理想被我悄悄的收藏。

  

七月的碎片(四章)
七月的碎片(四章)

之一:路過石河子

1.

走在路上,總有一種的渴望,到遠處去,再往遠出去,走到時間的中心去,走到自己最初的混沌中去。“我渴望珍藏一個祕密/猶如夏日的雲朵裹著沒有滴落的雨珠——-個包裹在靜默裡的祕密/帶著它我可以四海漂泊。(泰戈爾)”擁著一個祕密從七月的心臟出發。

從小城鄯善到石河子。一路經過的的風景,城市、村莊、草原、河流還有荒灘。

我們去了石河子軍墾博物館。

博物館的第二個展廳裡這裡陳列著百餘件軍墾戰士墾荒時用過的農具,穿過的衣物及生活日用品,向人們展示著軍墾戰士的墾荒史、創業史,傾訴著軍墾新城石河子如何從一個戈壁荒灘發展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園林城市的過程。而我此時被這些靜物深深地震撼和感動著。

對於他們我是陌生的,又是無比熟悉的,這些農具有的也躺在我家後院的牆角,它曾經磨礪了父母的青春,它曾經餵養了我的少年。而它在這裡又在記錄了一個輝煌的歷史,一個戈壁荒灘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園林城市的過程。即如我曾在父母那雙扶著犁鏵的雙手裡長大。

看著那件件已經褪色的橄欖綠的軍裝,我突然間的熱淚盈眶,恍然間,似乎明白,也在橄欖綠的他無數次的失約的無奈,每次平靜的出笑容在會隱藏著多少辛勞。

我走出軍墾博物館時,我用筆記下了這樣一段話:

“50年過去了,從亙古荒原上拔地而起的新城石河子以嶄新的面貌迎接著八方的賓朋:氣勢不凡的建築群、擁有大型音樂噴泉的新式廣場、以果樹為綠化帶的寬闊大道……前不久,中國軍墾新城石河子市被聯合國授予“最適於人類居住的城市”稱號。這輝煌都源自化劍為犁、艱苦創業的軍墾精神。”

讓這段話也躺在我的筆記本里,躺在我這次出行的旅途裡。

讓我又一次淋淋盡至感受了在我記憶之外的父輩們輝煌的曾經。

石河子是我這程旅途的第一站,我滿懷著無限綠色的嚮往,向著一條路的盡頭走去.

這座綠色的小城,象個時鬢的女郎,藏匿在西北大漠的邊緣,他掀開了面紗的一角.

2.

從石河子出發前給S打了個電話,在打電話的瞬間,我幾乎有點激動。在電話裡我興奮地問她過的還好吧,電話那頭先是吱吱嗚嗚,繼而興奮的大呼起來,啊,怎麼會是你,.你是L吧,我說是。

“啊!簡直是天外來客!”

“你在哪裡,快說,你在哪裡?我一定要去看看你,”

我說,來不及了,我馬上要上車走了,她說,你為什麼不早點給我打電話,我說,我只是路過這裡。

“你還好吧”,

“還好”就是忙,忙死。”

"忙了點好"

"都忙老了,真的。"

剛才那份興奮突然被這個現實而又常規的問題給分解了。電話裡片刻的沉默,這就是負載在我們身上的真實嗎?

同行的H在不遠處催促快點車要走了。

我急促地給S說,車要走了,以後我們在聯絡吧。

向著已經發動的車跑去。此時的腳步和思維不是同步,我機械地上車,入坐,我的思維還在驚訝興奮到有點無奈的聲音裡徘徊,車徐徐沿著石河子寬敞平整的馬路向西走去。

轉身再看看身後,這座陌生的小城,因為我的片刻停留,讓我和它熟悉起來。我回味著S那聲狂熱的問候,而隨著這聲問候,我把這次旅程用心情截開,去完成了一個跨越10年長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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