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的早晨
開始的時候風就是風。風突然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撈麵條用的大漏勺,從天空伸下來,在觸到地面的瞬間,猛得又旋上天空,作了一個大的迴環。風從高空或遠方帶來的氣流是冰涼的,鼻子會聞到草根的腥氣,臉上有細碎的草沫和細沙粒劃過。上下眼睫毛不由自主地眯作一條縫隙,算著眼睛的視線。這時要數馬路上被風拾起的塑料袋最快活了,它比那些廢紙片要飛得高多了。紙片上下翻飛幾下,就被風撕碎了,塑料袋不會被風隨便撕碎,它會像剛從菜市場出來一樣,被兜得滿滿的,但兜的是風不是別的東西。紅的、白的、藍的、還有黑的。好像紅的飛得最高,紅的也最亮眼。它們開始像降落傘起伏几下,後來就如歡樂的彩色氣球一樣飛得看不見了。
接下來你往北方看,看風湧來的方向。北方的天空是灰黃的。那不是水天一色的景緻,那是天地蒼茫的樣子。你仔細分辨,會發現其中有波濤翻滾一浪壓過一浪的圖案在變幻著;又像是一片鋪天蓋地的奔馬群,由遠而近……
路邊高大的楊樹繃成了弓的形狀,樹葉如無數個綠色的小巴掌拍打出嘩嘩的掌聲;還有柳樹,枝條被拉展,最是一些柔韌的垂柳,像許多平行線呈一字展開,如同女人飛揚的長髮。樓房中沒有合上的門窗,發出咣噹咣噹地節奏。樓頂和屋簷處傳來嗚嗚地鳴響。
再接下來,下午的陽光就迷離著,暗淡了,像透明的白開水,摻進了某種褐色的顏料,漸漸地愈來愈濃,如黑夜降臨。你的嘴裡、耳朵裡、鼻孔裡躲藏著褐色的塵土,牙齒咬合中,有咯錚咯錚地響聲。
把門窗緊緊地閉上,把提前降臨的夜晚關在屋外。開啟屋內所有的燈光,聽著曠野中風在咆哮,在屋裡該幹啥幹啥。習已為常的你說著,風總不能刮一輩子吧!
清晨,走出屋外。四周像是落了雪一樣,遠處的滿山遍野,近處的房屋樹木都均勻地披了一層夢幻般地金黃色的粉塵。天空是乾淨的藍色,太陽是往日的鋥亮,通往街道的路上,印著一串孩子們上學的腳印。
沒有風的早晨,真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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