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女人

樓上的女人中等身材，略顯豐腴，據她自已說已經四十三歲了，但那細白的面板，一張對誰都微笑的憨厚的臉，怎麼看怎麼像三十五六的樣子。
剛與她為鄰不久，我發現樓上的女人極愛自已，一套春裝足以抵上我一個月的全部收入，且到秋天決不上身，春裝就是春裝。一雙涼鞋一個挎包也往往讓我涼氣倒吸，至於用化妝品的學問更是聞所未聞，常常在她指導我如何用時暗暗的恨自已沒本事。人家怎麼找到的大款老公，只相夫教子，省了養家餬口的麻煩，相形見拙，只好怪自已不漂亮才能平了那憤憤的心情。
相處時日見久，又發現樓上的女人極愛孩子，那幾乎是一種殘酷的愛。每天早上她都陪著孩子到小吃部吃早飯，尤嫌不夠，大把的給孩子零用錢，生怕孩子受了委曲，中午老早就給孩子備午飯。母親的細緻和關愛遠不止這些，每到晚上孩子學習時，便常常突然的傳來吼聲--
“這題做的對嗎！整天就知道玩，就知道花錢！別學得向你爸！”
間歇性的停頓，讓你剛想把懸著的心放下來，卻傳來“噼，啪”伴隨著摔打的聲音，隨即聲嘶力竭地喊：“明天別念了，我也活夠了，有啥意思！”
接著一定是國中男孩的號啕哭聲，女人追趕著打孩子凌亂的腳步聲，聽不清的數落聲和碰到東西的稀里嘩啦聲。
這樣的事成了家常便飯，我的心驚肉跳也就漸轉成了費解，有這麼管孩子的嗎？至於孩子貪點玩就灰心到了不想活的程度嗎？
雖然樓上的女人火氣旺，可與鄰里之間溫柔得看不出有任何脾氣。整天守在家裡，根本不知女人還可以打麻將，去舞廳，把家裡打理得時刻一塵不染，見到人時總是洋溢著憨憨的笑。弄得我時常疑惑，到底看到的和聽到的是不是一個人。
然而一天晚上在睡夢中被樓上的巨大的“嘩啦”聲驚醒再也無法入睡。起初我以為孩子又要捱打了，本想迷糊著繼續我的夢，卻夜深人靜得不聽也得聽--
“這日子不能過了，不看孩子我早都跟你離婚了，也給別人倒地方！”
“×××，你管不著，錢是我賺的，你也沒少花，和誰好你也管不著！”
“憑什麼，把你們家人都叫來憑憑理！”
“你敢，憑你媽的×××！”
“我有什麼不敢，我現在就打電話！”
“咣噹，啪，”“哎喲”女人尖叫著，“你打死我吧，我也活夠了，嗚……”女人大哭起來。
“媽！你別哭，也別死！媽，嗚嗚。”
“兒子，你喊啥呀，別哭了，好了，快去睡覺吧，明早還得上學呢，快去睡吧，媽沒事。”
聲音就此停息，我卻不能入夢，回憶起樓上夫妻經常夜半聽不清的激烈說話聲，原來都是吵架，女人受了這樣的委曲，還要想著孩子想著四鄰，居然連哭的空間都沒有！我終於理解了她的著裝大方，理解了她望子成龍心切勝於一般母親的心理來源。
第二天上班時，樓下的一輛三輪車裡立著一個塌架的電話桌，樓上的女人緊隨車後。見我過來說被孩了弄壞了，得去修修。臉上依舊掛著那憨憨的笑。
看著她漸遠，我的心縮緊了。唉，也知有多少女人像樓上的女人這樣生活著。
※本文作者：嵐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