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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塵美文

從早上開始,小美就覺得尤其不順,胸中憋著的一口氣,總是在原地徘徊,揮之不去。

眼塵美文

二小有半個月沒往家裡打電話了。小美想,死二小,一出去心就野了。小美跟二小婚後不久,二小就出去了。不是二小急著出去,而是那邊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催二小。二小在工地上乾的是技術活,還別說,那個小小的團隊離開了二小,好像塌了半個天。

小美給二小打電話。打了五六遍,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小美的怨氣從第一次打電話起,一點一點在胸中燃燒,直烤得嗓子眼冒火。大上午的,關哪門子機?小美在心裡不厭其煩地嘮叨過來嘮叨過去。

棗樹上,一顆顆籽粒飽滿的小棗,亮亮的,星星一樣點綴著有限的天空。兩隻不知疲倦的灰喜鵲,嘰嘰喳喳的,彷彿說著無邊無際的情話。它們在說什麼?小美聽不懂。但小美能從它們不停相互嘬食對方身體的動作中,讀到一些情意綿綿的東西。小美想,死二小,連只小鳥都不如!

小美抬頭仰望湛藍的天空,仰望慢慢飄走的白雲,心裡的活動更加頻繁更加複雜了。

就在小美眼皮眨都不眨充分愣神的時候,一顆灰塵,不偏不正落進她明亮的眼睛裡。

小美的眼睛酸,脹,疼。用手越揉,越酸越脹越疼。眼睛越酸越脹越疼,小美的心裡越急越火越惱。揉著揉著,竟揉出一把汪汪的眼淚。

小美想起那次跟二小上城,兩個人擠在一塊看過立體電影,手拉手逛商店買東西。買了鞋子買衣服,買罷衣服買戒指。意猶未盡的時候,變天了,起了大風。兩個人匆匆忙忙往車站趕,迷了眼。

躲在一家賓館的門樓裡,小美揉來揉去,也沒將該死的灰星揉出來。小美氣得直跺腳,一句髒話差點從她嘴裡蹦出來。二小不急,反而高興得笑出聲。真好玩,這神態真好玩!二小沒敢把那句話笑出嘴。等小美的眼淚汪著水,二小才上前掰開小美的雙眼皮,對準之後猛然吹一口氣。小美覺得眼裡涼颼颼的,一會兒便一切如常了。

結過婚以後,兩個人有一次還回憶起那件事。二小把那天肚子裡醞釀的話說出來,激起小美一陣粉拳,弄得二小身上癢癢的,心裡癢癢的。

小美驟然想起那件事,自然再想起仍處在關機狀態的二小。死二小!你在哪裡?你媳婦快不行了,救救我!小美在心底無聲的吶喊。即便小美喊出聲,二小也聽不見,二小仍在遠在天邊的地方。

小美開啟院門,跌跌撞撞跑到水井邊,一隻手捂著眼,一隻手使勁壓水。清冽的井水汩汩流出,小美接住流水,不停地洗眼。然而,小美的努力只是一廂情願,儘管眼裡一時涼涼的,停留著短暫的舒服,痠疼卻一而再再而三頻繁且頑固地襲來。

立新放學回來,正好從小美門前路過。立新是村小的語文老師,白白淨淨的面龐上,架一副細腿細腳的金色眼鏡,像一隻蝴蝶蟄伏在花朵上一樣文靜。

立新問,嫂子,怎麼了?其實立新跟二小同歲,只是二小比立新大生月。

之前,立新不喊小美嫂子,喊莫小美。立新跟小美是國中同學,兩個人曾經有一個學期同桌。有一首老歌叫《》,在畢業前的晚會上,立新曾當著小美的面,將那首老歌演繹得聲情並茂。

小美無奈地說,迷眼了。小美本來不想將自己的困難暴露給立新,而眼下,她的的確確無能為力了。

立新一副猴急的樣子,上前捉住小美的肩,將她的身體扶正了。堅定地說,別動!千萬別動!然後,輕輕將小美的眼皮掰開,伸出長長的舌頭,遞到眼裡。

小美明顯覺得立新潤熱的鼻息,從自己裸露的脖子,到下巴,到嘴巴,到臉頰一路遊走。小美想動,想掙扎,可是立新的兩隻手像鉗子一樣卡住她的肩頭。

當一股溫熱劃過小美的眼球,灰星沾在立新的舌尖上。立新喝口井水,很瀟灑地將灰星吐在地上。

立新的背影,消失在村西頭的樹林裡。小美的心在跳,臉在紅。

小美忽然說,謝謝!立新肯定沒聽見,連小美自己都聽得模模糊糊的。

晚上,電話響起來。

小美躺在床上,沒睡著。小美也沒接電話,懶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