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聲音

她和他，牽手走在初夏的晨曦裡。
有微涼地風吹過。她不禁想起了另一個他，那個男人，曾對她是那樣千般的呵護萬般的寵愛。然而，是不是所有的山盟海誓生死相許最終都會在時光荏冉中褪色、扭曲、變形，而後煙消雲散，只留下苦苦掙扎後的一片狼籍呢。
不過七年的時光啊。戀愛、結婚、生子，她象一株開花的樹，在他必經的路上懸凝垂墜，然後用最美的年華盛開繁華，落英繽紛。
不是沒有過美好，最初愛戀之際新婚燕爾之時，每一天她的愛嬌和笑意裡都充盈著那個男人的寵溺與溫情。郎情妾意，舉案齊眉。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什麼時候起那個男人的眼裡不再有溫情憐愛、什麼時候起那個男人心裡不再有她的冷暖疼痛、什麼時候起那個男人開始流連忘返夜夜笙歌，而又從什麼時候起她自己不再青春洋溢神采飛揚呢？
昨天是她手術後的第十天，她去廚房裡燒飯。她以為那個男人會拉住她，會責備她不好好休息不好好照顧自己。可是，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燒菜時油濺到了手臂上，她哎呀一聲鬆了手，眼淚就掉了下來。倒是在書房裡玩小汽車的三歲兒子聽到聲音飛快地跑過來，焦急地問，媽媽怎麼了媽媽怎麼了。直到兒子大叫，爸爸，媽媽的手燙了，他才抬起頭對著廚房方向說了句，怎麼不小心點。
晚上，她終於和他吵了起來。感情的確就像是香皂，摩擦一旦開始，再怎樣芬芳高貴，也終究會瘦削、變形、扭曲……盛怒之下，他甚至用了最惡毒的字眼來辱罵詆譭她。
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身邊的他腳步慢了下來，便低頭問，累了吧？伸手，抱了他。他在她懷裡，細細的，一字一頓地說：是的。我早就累了，早就想你抱我了，可是——我怕你身體不好。她不禁心裡一酸，差點落下淚來。我怕你身體不好，這原是那個男人從前常常對他說的一句話啊。
媽媽，你的手還痛嗎？要不還是我自己下來走到幼兒園吧。懷裡，那個才不過三歲的小小人兒，仰著下巴，亮晶晶地眼睛，天使似的看著她。
媽媽不痛。她忽然就笑了。
上帝真的是公平的。他會折斷你的翅膀，讓你墮落凡間，在紅塵的喧囂裡，一天天粗糙一天天荒蕪一天天老去，但是，他也會在你疲倦不堪時，讓你聽到天使的聲音。
※本文作者：婉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