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命負責

嫂子養了一大堆蠶，足有幾千條呢。
為了這些蠶，嫂子晒得烏黑，累得精瘦。她每天徒步在方圓十幾裡之內為她的蠶寶寶採桑葉，風雨不誤。
問我嫂子養蠶為什麼？什麼都不為，就是為了把它們養大、送老。
你也許覺得奇怪，天底下還有這麼傻的人麼？有，就在我的身邊，而且還是我嫂子。
去年春天，侄兒花了三角錢買了十來條蠶，一家人養得寶寶貝貝的。聽說哥哥還曾為此冒著大雨去採桑葉。
養蠶給他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嫂子就忘了把蠶繭處理掉。
蠶蛾後來下了幾千粒蠶子，春天一到它們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小蟻蠶一出生，嫂子就忙活起來了。用她的話說：“大小是條命呢，總不能看著它們死。”
一開始，小蠶吃得很少，嫂子還能對付。可隨著蠶的生長，它們的胃口越來越大，每天都需要幾斤新鮮桑葉。這可難壞了嫂子，她幾乎尋遍了郊區所有的村莊才找到幾棵桑樹，天天輪流採摘。
嫂子採桑葉從不掐嫩頭，她說：“不能太貪心，留著還能長呢。”
嫂子是極講究的人，稍微有點太陽出門就要打傘。可是為了這些蠶，她也顧不上那些了，頂上件衣服就上了路。幾天下來人明顯變黑了。
我因為喜歡自然風光，便叮囑嫂子每天務必帶上我，她採桑葉我採風，各得其所。
嫂子最怕蛇了，連畫上的都怕。可她為了多采點桑葉，竟鑽進水溝邊的深草叢中，那裡可是毒蛇出沒的地方呵。
一開始我還幫著嫂子採，後來就厭煩了。我對嫂子說：“把這些蠶放生吧，一棵桑樹上放百把條，讓它們自己吃自己長，你就不用受累了。”嫂子說：“要是能放生，還用等到現在嗎？這是家蠶，怕風雨怕太陽，一放就死。還是好人做到底，把它們養到底吧。”
“還有多長時間蠶才能上架結繭呢？”我問。“還有一個月吧，附近的桑樹都被採得差不多了，還要到哪裡去才能找到新桑樹呢？”嫂子憂心忡忡地說。
一連幾天嫂子都為找不到新桑樹發愁，哥哥安慰她說：“大不了都扔掉，你已經盡力了。老鮑的蠶不都扔掉了麼？我還拾了幾條沒死透的回來呢。”
哥哥所說的老鮑就是去年賣蠶給侄兒的那個人。他採的桑葉大多都賣給學生，給蠶吃的僅是寥寥，只保它有口氣。有人看見他的蠶白花花扭成一片，沒有半片葉子，就心疼地說：“你也喂喂你的蠶吧。”
他頭一昂，振振有詞地辯解道：“餵它幹嗎？晚上賣剩下來的才喂，現在喂豈不是給別人餵了？我也讓它們過過60年！”
養蠶的學生們採不到桑葉只好到老鮑那兒去買，買他一小袋葉子還要外帶買五條蠶。
後來他看蠶實在賣不掉了，就索性把它們全倒進垃圾箱裡。
那幾條被哥哥撿回來的蠶真是命大呀。
老鮑家的蠶到了我家，一頭爬在桑葉上硬是半天沒有起來。
老鮑的蠶比我家的小，嫂子對它們幾個也格外照顧，有了鮮桑葉就先給它們吃，說它們受過委屈呢。真應了那句古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靜靜的房間裡能聽到蠶大口大口吞吃桑葉的沙沙聲。那些剛撒上去的鮮桑葉眼看著越來越少。
嫂子注視著她那幾千條蠶堅定地說：“我既然養了它們就要對它們負責，雖然養它們對我毫無用處，但總是生命啊。”
嫂子的話說得多好啊！嫂子沒多高文化，人也很普通，但就只這一句話她足可以做許多人的老師。對生命負責，這簡簡單單五個字，古往今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我決定和嫂子一起把蠶養下去。

※本文作者：詩心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