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教我讀書
午後一點多,閒著無事的我,翻開了朱自清的散文--《綠》。文中梅雨潭那醉人的奇異的綠,讓人擊掌,叫人讚歎。想要把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記下來,刻在腦中,無奈記憶力有限,記住了這一句,卻忘記了那一句。於是提起筆,把它抄寫下來。一邊抄,一邊還不忘教導兒子。
對他說:“我上學的時候,就會背誦朱自清的這篇文章,那時候只是死記硬背,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也不覺得寫得好,現在看到,細細體會它的意思,覺得寫得真好。”
兒子從盤子裡抓了櫻桃,正要往嘴裡放,聽到我的話,馬上停下來,一臉不屑地問:“你說朱自清的文章寫得好,那我問你,朱自清和魯迅誰寫得好?”
臭小子,不聽我的也就罷了,還想用尖銳的問題來難我。
誰更好一點兒呢?我在腦子裡迅速畫著問號,朱自清的《綠》,《荷塘月色》都非常出色,而魯迅的《阿q正傳》,《藤野先生》,《祝福》似乎更好。但是若放在一塊比較,又各有千秋,不好說誰寫得更好一些。最終疑惑地答:“魯迅吧……”
“朱自清只不過是一個學者,而魯迅呢?”
經他提醒,我一下子記起來了,魯迅在中國現代文學史裡面的位置是很重要的,他是開白話文寫作先河的探索者,也是白話文寫作的成功者,是文學家,文學巨匠。而朱自清則以詩人的身份走上文壇,後來寫出了幾篇優美的散文,充其量也只是個散文家。
“我再問你,魯迅和川端康成誰的文章寫得更好?”
川端康成是誰?小夥子沒完沒了了,盡問些令人頭痛的問題。
“川端康成,是不是寫《伊豆的舞女》的?”
“就是,還有其它的,像《雪國》,《千紙鶴》……”他一下子說了一長溜名字。
在我的印象中《雪國》、《千紙鶴》怎麼也沒有《阿q正傳》、祝福》有名氣的。於是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魯迅寫的更好。”
“錯,”他的評語下得簡練而乾脆。接著又解釋道:“魯迅沒有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吧?不要說魯迅,整個中國,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還是美籍華人。而川端康成獲得過多次諾貝爾文學獎。”
他這樣說,我真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了,《雪國》,《千紙鶴》沒有讀過,只讀過《伊豆的舞女》,還是一目十行的,覺得很平常,怎麼就獲得過多次諾貝爾文學獎呢?
疑惑著,抄到了最後一段中的“可愛的,我將什麼來比擬你呢?我怎麼比擬得出呢?大約潭是很深的,故能蘊藉著這樣奇異的綠……”一面寫,一面想,大凡優秀的文章,都融入了作者深摯的思想感情,因而才能打動人,引起人的共鳴。
兒子不管我在想什麼,找來川端康成的《花未眠》,攤開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放下筆一行行地看下去,開始看不太懂,看到最後,不僅深深地歎服了,知道了獲得多次諾貝爾文學獎為什麼是他,不是別人。作者在凌晨四點醒來,發現花未眠。花晝夜開放,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是能夠感知到花未眠的,只有他一個。平凡的自然現象,就這樣被作者發現,並新穎獨特地闡釋了出來。這就叫生花妙筆吧。我邊閱讀邊讚歎,引起了兒子的嘲笑。於是不再出聲,細細地讀下去,看到作者又進一步引申出美是無限的,人類感知美的能力是有限的。因為人類感知美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人類感知的美是有限的。作者又從此引申開去,寫了人類感知的美和大自然的美對照的例子。文中作者對事物的認識,這件事與那事的聯絡準確而恰到好處。一篇文章讀完,已經被川端康成徹底征服,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過了很長時間,兒子去學校了,薄陰的天不見絲毫放晴的樣子,我還附在桌子上在讀著《花未眠》。微風輕輕地吹在臉上,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對勁,本想教育兒子的,卻被他反過來教育了一場。不禁啞然失笑。
※本文作者:纖手香凝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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