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山水

陽朔山水甲桂林。
你知道，這樣開頭已經有些俗不可耐了，就像那句，桂林山水甲天下，流傳太久，聽著已經不能動心。但那不是山水本身的錯，如果有錯，是你我這樣的旅人，一遍遍傳唱開去，終於便俗了。俗有俗的好，假如，我們不事前知道她的好，怎麼能夠親自領略這風光的無限。
親眼一見，你才知道，無論如何述說，也萬不及親自看上她一眼。看一眼，你就會知道，任何關於她的言辭都可以拋棄。
我手中沒有畫筆，即便有，也不會畫，畫不出這一卷山清水秀。
我描繪不出她的美的萬一。試圖記的，僅僅是，這一程是如何走過。我知道，我如再去，諒必已經不是這般樣子，如再寫一回，諒必亦會是另外一篇遊記。
記下，那些走過的地方。
山一程，水一程。

【一】行前
年前計劃去桂林、陽朔度春節，後又改變主意，結果放了別人飛機。計劃修改之後，決定只去陽朔過元宵，行程也壓縮到只餘週末兩天，不幸，臨行前一天被別人放了飛機。
打平，不能生氣的。
不氣妥，諮詢了福田長途汽車站，問了票價等情況，發覺也不太貴，每張票220元，十一小時能抵達。於是和老公合計一下，決定，自個兒買票坐車去，照樣是週五晚走，時間不變。老家的俗話裡，有這樣一句：茶三酒四玩耍二。意思是，吃茶要有三人，吃酒四人才好，至於玩嘛，兩個人比較不會有多種不同意見。
為出行收集了很多資料，放在記事本里，然後大段大段刪去。重要的才打印出來，連同地圖，也只有三四頁紙而已，便於攜帶。
行李也只有雙肩揹包一個，塞進去一把粉色雨傘，一把小型的日光手電筒，一盒六個裝好麗友派，一瓶鹽津梅，一瓶礦泉水。查了天氣，當地的溫度剛好與深圳接近，衣服不必成為負擔，只帶兩人換洗衣服各一套。當然，洗漱用品也自己帶去，這是除了回家外，去哪裡都必須自己帶著的。
最重的當屬相機了吧。沿路分派給我的最多隻是負荷一隻相機，完全不是負擔。滿意。嗯。頗算輕裝上陣。


【二】出發，臥鋪車，月夜
週五晚，農曆正月十三。皎月當空，整片大地被如水的月色洗煉得乾淨、寧靜。
整個感覺像極了老公以前常說喜歡的一句詩：天階月色涼如水。
靜靜。很美。很詩意。很好的旅途開始。
很多年沒有坐過臥鋪車。一算，是十二年前了，當時，十五六歲，第一次離開家，漫長的一個人生活的歲月從此開始。
只坐過幾次，往後高速公路修好，改坐豪華大巴車，就再不需要坐臥鋪車了。
如今的臥鋪車較當年要舒適得多，衛生條件亦已經大為改觀，在上車之前，乘務小姐會每人派一個膠袋，脫下的雙鞋要裝在裡面，然後才能進入車內。
兩張票是連號的，但卻原來車上的位置並不在一起。想與人換票，沒有得到同意。不過還好，車上的鋪位並不能滿座，往後了挪了一個鋪位，便在一起了，再沒有人來相爭。車上每橫行有三個鋪位，我睡在靠左窗邊，老公睡在中間。他一路睡得還好，我只是間或能夠迷糊睡去，但稍有動靜，便能旋即醒來。大概是心情好的緣故，一路暈車的症狀並不明顯。
車外，藉著皎潔的月光，能一路看著窗外的風景。我躺著，側著，仰面向上，月亮又圓又近。突然間想起，童年時，圖畫簿上，一個圓就能代表一個滿月，那時節，卻無論怎麼拼盡全力也畫不圓。
又迷糊睡去。
途中停了三次，乘客們上洗水間，把鞋子提在手裡，在車門口穿好，下車。
旅途之中，剛睡醒的那會兒，常常會有一種不知身處何地的茫茫然，事際上，下車之後，也還是不得而知。喜歡這樣，不刻意去求解。因為知道只是路過，這處，他處，都是一樣的。


【三】西街
坐的是通往桂林的車，陽朔只是過路站。到達陽朔的時候，比預計早了一個半小時。五點半，天尚朦朧。在加油站下車後，憑著列印的地圖，數著街上的路燈，很快便找到了西街。行走中，有幾個人上來詢問是否需要旅館。天色尚早，我們一一婉拒了。
盼了很久的西街尚在熟睡之中。傳說中的桂林米粉店還沒有一家開始營業。只有路左邊的感覺吧是二十四小時營業，於是上去坐下喝杯茶等待天亮。隨便洗洗臉。又隨便，發發呆。計劃出遊的時間不長，只有兩天，因此，發呆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隱約能看到山的輪廓。漸漸地，清楚些，再清楚些。這才結賬下樓。隨便問了服務生，在哪裡能租到單車。得到的答案是：樓下就有，在這裡，到處都有單車出租。
站在路口拍照。光線仍舊很暗。猛抬頭，看見，月亮在群山間露了出來。穿過整整一條空蕩蕩的石板路，兩旁的店還只有很少的幾間開了門。走到路中間，又有旅館的人出來招攬生意，又委婉拒了。一直走到路尾，然後，又折回頭。
回到街口吃桂林米粉。大約接近七點了。只有一間開業，只有一個年輕的女子坐在桌邊，欣賞她那吃著時的悠閒自在的神態。我們也坐下來，一點也不覺得是在街邊，或者說，不像在大城市的街邊，而像，彷彿整條街就是一個大客棧。桂林米粉每碗只需三元，出乎意料的便宜，調料隨自己加。我受不得辣，只象徵性得加了一點，倒是加了許多酸豆角，再撒一些切碎了的蔥，便已經足味。老公喝完豆漿，吃了油條、菜葉蛋，還來搶我碗裡的米粉。邊吃邊問我要不要再加一碗。我本來也吃足了，就讓給他。不需再加。
只能說，味道還不賴，三塊錢，價廉物美，非常值，不負盛名。以前在廣州經常去光顧一家過橋米線，味道沒得說，但貴，十幾塊錢那還僅是起價。
吃完。有個大姐走過來問，租單車嗎？呵呵，還不需要自己去找。她說，租一輛雙人單車，一整天只需要十塊錢。

【四】遇龍河
跟著大姐去試單車。又得知，再租一個導遊陪著去，一路介紹景點看顧單車等，全天也只需要二十元。我們人生地不熟地，覺得這方法可行。於是成交。路線仍按原來自己定的，先到月亮山。途中坐竹筏漂流遇龍河。價錢也在這兒講好，一百一十塊。
我們挑選的雙人單車外觀很新，車的效能也好，車後架有一個籃子，將揹包放進去，鎖住雙肩帶子，調低了一點車座，便準備起程。
陰天。路上行人仍舊很少，大概算是旅遊淡季了。
雙人單車上，我是被帶的那一個，不需要太用力。沿路的風景很漂亮，很美。我一路都在用這樣簡單的形容詞讚歎。面對大自然的無限風光，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用詞的貧乏。但她們真的是很美，山間小路、秀美的群山、以及，那一大片金的、白的油菜花、植物散發出來的清新香味，間或，還能聽到幾聲鳥鳴。

鳥鳴山更幽。
很美。請允許我這樣重複地說。也請允許我一次次借用詩人寫過的句子。詩人用最簡潔的字眼，描繪出意境無限的風光。
你知道，那需要天份，嫉妒不來。
穿過山間小路，來到渡口，我們此行的第一次水上漂流，就要開始了，激動。遇龍河有小灕江之稱，全程漂下去，需要六七個小時，我們選擇的這一段，坐到大榕樹景點附近，需要兩個小時。
小心翼翼地上了竹筏，坐在竹筏上的雙人竹椅上。跟導遊交換的單人單車放竹椅後面，她騎走雙人車，會到我們要到達的終點去等我們。撐我們的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小夥子，他站在竹筏尾端，竹竿瀟灑一撐，小舟便開始離岸了。
救生衣基本上是擺設，雖為安全計，每個竹筏都得配備，但遊客誰也不會去用，似乎已經成為常規。
我但願我是個歸隱的詩人，如若不行，做一個撐渡的船伕，終生於山水之間游來穿去，再不行，做一條自來自去的小小魚兒，但不能是人魚公主，她的結局太過悲涼，我願生於此間，只是為了愜意。
想多了，回來。笑。
出發得早的原因，河上只有我們這一葉小舟。彷彿廣闊的天地之間，唯我們三人而已。



在河裡看兩岸層疊的群山，感覺又跟剛才在自行車上不同，青山綠水。我不知道有誰來到這山水如畫的地方，可以不陶醉。河水清晰，有些地方淺淺地，能看清楚河裡面的水草，石子。
剛行不久，就遇到第一個需要衝下去的堤壩。我們被警告把雙腳抬高些，再高些，但小舟落下下面的水裡時，飛濺起來的江水把我們的衣服從上到下都大面積地弄溼了。笑成一團。很是刺激。這是衝九個堤壩被水濺得最溼的一次。後面的大概有了經驗，防護得好些，沒有第一次衝的那麼尷尬。
坐定，旁邊的人，迫不及待地舉著相機，喀達喀達地想把最秀美的風景都裝進相機裡帶回家。沿途，岸邊有洗衣的婦女，陸陸繼繼遇見幾只漂在水上的小竹筏，或有人或無人……。
這些都成了我們沿途的風景，還有這些風景在河裡的倒影。美是那樣無窮無盡。我不能形容此刻我眼中的貪。生怕漏看了哪怕一點點。
不過，他無不遺憾地對我說，如果出太陽就太好，那樣，風景就能拍更清晰了。
我倒無所謂，總要留一些遺憾才好，跟人生一樣，從來沒有誰是十全十美的。
有了遺憾，也許會盼著再來，再來。
老公突然提議，要是在遇龍河這樣的小舟上，打電話給誰，該多麼愜意，將令人多麼嫉妒。
他僅僅負責提議。我想了想，想不出該打給誰。如果僅是我或者他單行至此，或許會打給彼此也說不定。但是此際……。不。不能特地向人炫耀。
又行了幾分鐘，我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呵呵。相視會心一笑。誰會這麼巧。
接通，是大唐姐。原來，今天是正月十四，在家鄉，這是個大節日，今年家裡親戚都回去，原定了兩席飯桌，臨時又添成三桌，很熱鬧高興，想必，是她記起唯獨缺了我，所以打過來。
我說，我此刻在陽朔江心，也很開心，回去傳相片。她說好。彼此傻笑著，然後收線。
衝第五個堤壩時，有人在岸邊舉著相機對準我們拍照。以為是過路遊客，高興地騰出一隻手來向他們揮了揮。小舟停定之後泊了過去，才發現原來是在岸邊搭了個篷，拍照也是做生意。上去，在電腦裡選了兩張，砍了價，十元一張。照得真好，角度好。喜滋滋地下竹筏繼續前進。
挑相片時，已經有四隻竹筏跟了上來，並超了過去。江面上一個子熱鬧起來。
有一個堤壩離水面距離太高，需要下水去推。我們站在堤壩上，看前面的只組人分別登上竹筏。因為靠中間的水流太急，有一對年輕男女差一點被水流沖走。這是本行程遇見的最驚險場面，不過這是別人，我們的年輕船伕技能高超，沒有出現半點意料之外的狀況。
我開始懷疑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河，它會，一直綿綿地，蜿蜒下去。可兩小時很快便過去了，女導遊已經在渡頭上等候我們。
上岸。又換自行車。騎很短的一段田間小徑，大約不到十分鐘，便到大榕樹。


【五】大榕樹
大榕樹是一棵千年老樹，去看它也是需要購買門票的，購完票，陪導指導了一下進去的線路，又回來門口去看單車。看來，她十分習慣這個職業，在很多時間裡，別人遊興正濃，而她只是，待在一邊，默默地等待。在路上的交談中，知道這個膚色已經被晒成棕色的女子，以前在深圳打工，一年多以前，決定回來本地做導遊，過自在的生活。基本上中是做像我們這樣的散客的生意。她有時會在網上發發貼，替自己招攬點生意。回頭客還挺多。陽朔旅遊業的發展，確實為當地人創造了更多選擇的機會，這是不容置疑的。
根據她的介紹，劉三姐故居在左邊方向。我們便一路向左邊斜坡上走，前面是有些破舊的民居，思量著，莫非劉三姐故居隱在其中？正疑惑，有幾條狗在腳邊竄來竄去，趕忙退回來到分叉口來，往右邊走，在水車旁洗水、停留拍照，再往上走，一瞧，便是故居所在。故居里的擺設乏善可陳。無非是幾件舊時農具，在別的旅遊地方已經見多了，倒是看見門內有兩個老婆婆在做手工，一些簡單的工藝品鋪在地面上，晒著，等待風乾。
出了故居，便是對歌臺。騎在單車上時曾看見江面上有人做了劉三姐的扮相，站在小船頭對唱。但已經不記得是在那一段路上，隨手便記在這裡吧。
另有一趣事也記記，我在對歌臺下面，看見一個被鮮花裝飾得非常漂亮的小秋千，情不自禁地坐上去拍照，剛一下地，馬上有一個老太太過來收錢，嚇一跳，這也要錢？幸好只要兩塊，快快付給。還是民風淳樸啊，她就算不漫天要價，但若要個十塊二十塊地，你好意思不給？
過去看大榕樹必須坐竹筏過渡，有兩種選擇，可以選擇由坐工作人員撐的，也可以自己撐。水很淺，沒什麼危險，當然是自己撐有意思。我希望可以自己獨自撐一次，讓老公先上岸去拍照。拍了一堆，可以專門做一輯了，輯名就起做“某某撐船記”。鏡頭裡的我，在江心手忙腳亂地，也有幾張有些兒像模像樣。十分好玩，大可以用做日後懷念一番的。
不得了，連懷念也想好了。
玩歸玩，也不能花費太多時間，終於上岸。第二次水上漂結束。
大榕樹的年輪已經有了一千多年。他比任何一個老人都長壽。遠遠看去，根本不知道是一棵樹，而像，一個茂密的小森林。
在這整個景點裡，大榕樹是作為一個吸引人前來的賣點，但使人們玩得不亦樂乎的，莫過了自己撐船過岸這一出了。觀景反倒成了其次。

不知不覺已經中午將近十二點多了。怪不得肚子在也唱歌了。
回到入口處附近，沒見到導遊，先見到路邊一家掛著桂林米粉招牌的店子，店內空無一人，走過去，詢了價，一句“你們學生算一碗二塊五”就沒把我給樂死，比早上吃的還便宜，急忙叫上兩碗。店家看上去已經五六十歲了，很熱情親和，動作麻利，很快便把兩碗香香熱熱的米粉端上桌來，我又是稍微加了一點點，吃了起來，很快吃得熱汗淋漓。老公那碗辣椒加得太多，吃了一半終於感覺受不了了，掉過頭又來搶我碗裡的。莫非我叫的都比他的好吃，我禁不住笑話他，任他吃完。他把我碗裡的最後一根米粉撈起來吃掉，吩咐店家，再要一碗，別放辣椒的。並說，碎肉很好吃，加多一些，加到四塊錢。
真還沒見過他吃幾塊錢的東西也能吃得這麼開心的。快樂有時其實很容易，滿足也很容易。
突然想起，導遊應該還沒吃中午吧，我們只顧自己吃很不禮貌，趕緊打電話把她找了來，又叫店家再加一碗。兩碗粉又再端了上來。我已經差不飽了，坐在一邊看著他們吃，一邊跟導遊聊聊天。這時，店裡又來了幾位客人，坐在另一張桌子旁，店家又去熱情接待他們。


【六】你看，月亮山
飯足後，繼續上路，前往看月亮山。
終於說到山了，陽朔的山不險峻，都很秀氣別緻，神奇之處是，就像在一個大平原上生長起來，連高度也保持出人意料的一致，讓人一見，就可以察覺出她們之間的親戚關係。
月亮山，我們是慕名而來的。我想起出發之夜高高掛在天際的皎月，更加對她充滿期待。
很多山的命名，均以其形狀酷似而命名，看上去像什麼，直接喊出來就成了山名。月亮山也是形似，卻不是從整座山的輪廓上來說的，而是，山峰上，有一個近似圓形的大山洞。我想，大概就像有個調皮的孩子，在上面挖了一個孔，只是為把眼睛放在孔邊，偷瞄天的另一邊。
我們一邊慢慢騎車，一邊觀賞遠巒近山，嘖嘖稱奇，突然導遊在前面抬起右手向遠處一指：快看。我們順著手勢眺望過去，山峰上果然露出了半個月亮，停下來，把半月託在掌心，定格於鏡頭裡。
在山水如畫的地方，偶爾做一些別樣浪漫的小動作，也是很恰當的。
“賞月”就是這條路了，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在很短時間內，見證了“月亮”從半圓形漸趨月牙形的過程，如若返程，便可以看到相反的過程。大自然是很奇妙的。



萬古不磨惟此鏡，與君長作廣寒遊。
在神奇的山水面前，適合聽一聽具有神奇色彩的人物故事。月亮媽媽的故事，也正是在這裡聽到的。一位五六十多歲的當地老婦人，文化水平只有國小三年級，卻自學了八種外國語言，考取了國際導遊證，受到來到陽朔的外國遊客無比熱烈的歡迎。月亮媽媽這個稱呼，也是外國人起的。現在這個稱呼，已經成了一個聲名顯赫的品牌，在陽朔、在外國遊客那裡，幾乎無人不知。
我不知道聽到的這一番描述是否誇張了些，但即使這位媽媽也許懂的僅僅是一些簡單會話，也已經足夠讓我油然而生崇敬之心。
路旁有一家農家菜飯店，老闆娘站要店門口，笑著大聲地叫我們進去吃飯。只好回答說，已經吃過，下次再來。她燦爛地笑了，記得我們的店名哦。
好。呵呵。可，如何能夠記得，一走過我就不記得了，但我已經記住她話語裡的熱情洋溢。走過一些地方，會對一些人事印象深刻，又會忘記一些遇見，這似乎也是必定的。
我們商量著，要不要爬上去月亮山看看。老闆娘在後邊說，觀月亮山地點最好便是此處了。言下之意，上山大可不必。出於對她的友好印象，我們決定採納她的意見。但如此一來，行程裡便可空出一些時間來。
這樣我們便有了一個計劃之外的水巖洞之行。


【七】龍門水巖
我喜歡旅途之中有些意料之外的決定被突然作出。作出之前遲疑了那麼幾秒鐘，然後，就拍板了。起程。
買水巖的門票砍價也很有趣，全程票168元，半程票120元，最後以70元半程票的成交，心中竊喜，以為佔了大便宜，直至入洞之後，才從別的遊客處得知，人家可是80元便能夠遊覽全程的。不覺有些憤憤然，只好用阿q精神來自我安慰：幸好講了價，不然按標價，就更吃虧了。
從售票點去水巖要坐一段約二十分鐘的汽車，我們登上一輛貌似報廢的小麵包車，在田路山路間顛簸得幾乎把中午吃的桂林米粉都粉碎了，左彎彎，右拐拐，一路荒無人煙。車上只有我們兩人，司機他們也有兩個人。有那麼一瞬時，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假如這裡埋伏了壞人，那……。那後果當然是不可設想啦。
幸好並無意外發生，安全到達溶洞入口處。車在距離一扇農家大門前約一百米左右的空地上停了下來，遠望去，彷彿只有一座農家大院，並不見有什麼溶洞口。原來，穿過大門，方見一個停泊一排排破舊的小木船的小湖。一同進洞的還有比我們選到一步的幾位遊客，他們是遊全程的。
這是進洞前必經的小湖，坐小船才能過去，把頭彎得很低很低，還是被撞了兩次，幸好有安全帽保護著，毫髮無傷。一進洞，寒意便撲面而來。怪不得有說，溶洞是夏日裡的避暑勝地。真真是天然的空調房。
這個溶洞據說是兩個外國人發現的，剛開發不久，沒有彩燈粉飾，基本上保持了自然原貌。洞內很黑，引我們進洞的是一個本洞的工作人員，也算是這裡的導遊，她帶著我們，一邊還舉起手中的照明燈，一邊解說。我也把自帶的小手電筒掏出來，環在手腕上，雖光線到達不了遠物，卻還能照路。老公一路在旁邊補充，這是鐘乳石，這是石筍。他去的地方多，知識比我齊全。
我突然在一枚石筍上發現了一疑似火藥頭的不明物體，似鞭炮已經燃過的那種，剎那間呆住。想問導遊，不果。悶悶向前行。爬高爬低，左躲右閃，都是搭建的臺級，我是略微有些畏高的人，心中暗暗地想，好險好險，還未想完，頭就又給撞到了，一陣暈眩。這情境，無異於一場黑夜之中的溶洞探險，既害怕，又刺激。
按照解說，循著昏黃的光，我們分別觀賞了天然的蓮花寶座、龍門、水母、梯田、金字塔、清水池、泥巴池等等。景點實在太多，我已經沒法記全了。一句話，到處都是自然的奇景，到處都充滿了想象。清水池的水很清，我下去洗了手，順便嚐了一小口，清涼清涼地。泥巴池裡的泥巴細細滑滑，傳說有美容功效，我下去摸縈了一回，發現也就真是泥巴而已，已經在洞中凍得發抖，根本就沒有勇氣下去遊個泥巴浴。又行至火焰山，是購買了半程票的最後一個景點，至此，我們就必須折回。

下半程還有金山銀山什麼的，導遊搖動三寸蓮花舌遊說我們每人再出三十元游完全程，見我們不為所動，原路折回。
一同進洞的遊客已經被帶著繼續往前行去，這樣，我們就剩下三人折回，一路導遊走得很快，我把倆遠遠拋在後面，我一心想要儘快脫離這黑暗的地方，也忘記了腳下的險象，迅速地往前走。
我害怕危險，出遊總是選一些比較不太具有危險性的地方。正因此，一直對真正具備冒險精神的人充滿敬意。
出洞時，導遊坐在船尾。老公坐在船頭，他用手託著頭上的石頭，舵掌著方向，我又一次把頭埋得低低地。
重見天日，寒意頓消，惶惑無存。
萬里晴好。陽光大概就是我們進洞的這段時間跑出來的吧。
重坐麵包車去售票處會合導遊，她還在那裡看守單車呢。


【八】一截老屋時光
沒想到，寫到旅途中去看老房子這一段時，頓感失語。因此停了兩週，歇著，不著一字。我不明白，是什麼讓我無法繼續暢快地講述？
我們來到了老房子前面，所有塵世的熱鬧在這裡飄忽不見。我想我看見時光在這裡重疊。這樣想著的時候，我就站在那些老房子前面。在寂靜無聲的光陰裡，傾聽千百年，流轉的聲音。
可能是我對它寄予太高的期望，期望敘述關於它的歲月，它的歷史，它的種種故事。而事實恰恰是，我對它根本一無所知。我的目光，根本沒有能力穿透這一節一節的時光，回到三四百年前，回到它的朝代，回到它的最初。
感覺就像，電影裡搖晃著的鏡頭，那麼地，不確定。
老房子，你在這裡孤獨多少年？在陽光斑駁的光影裡，她說，把老房子牆上的白灰小心地一點點剝下來，堆放在一起，點火，譁，一下地便燒起來。又咧開嘴說，我們小時候就是玩這個。
我疑心那是我的小時候，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不是的。這裡，此生是第一次抵達，夢裡也從未曾來過。已經動情地陷入回憶之中的那個說話之人，分明站在我的面前。分明，只是我旅途中聽來的一截別人的童年遊戲。
誰都有一段不被驚擾的童年往事。他人無法解讀，無法分享，甚至有可能，無法聆聽。即便從此相互攜手一生的人，也無法知道。
翻出相片來看，這一張，是一個陌路相逢的老人在破舊的、長長窄窄的老巷子裡，騎著自行車漸漸離去的背影。我們也在這同一條巷子留了影。同樣是騎了自行車，恰好與老人的方向相反。有沒有可比性，我不知道。更不知道，我們老去時，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深知，歲月走得很快，也許我們的老去也不過撣指間的事罷了。因為我們已經知曉，在童年看來遙遙無期的長大，其實很快到來。時間，其實很快很快。
老房子，你也知道時間很快麼，你也知道你已經很老很老了麼，我路過的這一截時光於你而言，是無足輕道的吧？
那麼，我要走了。再見，老房子，既然你的故事不能告訴我，而我也並不想熟知。


【九】笙歌
我打算把十里畫廊輕輕地帶過去，因為玩了一整天，已經疲憊，單車也懶得用力去踩，任由前座的人帶著，只在上坡之時才略為幫忙出點力。
一路是水泥地，明晃晃的陽光落在身上，口中乾渴，路邊有賣水的小攤，停下來買礦泉水，一瓶兩塊錢，換在別處的旅遊景區，哪會只是這個價？
是，我是計較這些小錢的人，十分明白，旅遊消費，不是人人有能力去承擔。早在國小課本里讀到桂林山水甲天下的時候，我覺得，那僅僅是一個遙遠的夢。我能夠真實來到此處，其實是也是一種幸運。其實，至今仍有不少人，仍覺得這樣的夢可望而不可及。
我們這一代讀三毛的人，誰沒有過這樣的夢想，走遍萬水千山，去流浪。



我庸俗地想，放在當時，三毛其實也是有錢人。縱然花費不多，但至少，必須是足夠的吧。
二塊，而不是六塊，雖然對於支付了不少的交通費來此的人，這幾塊錢的差別是微不足道的。但這些細節雖然微小，卻會令遊人不由自主地對它留下好印象。也許是因為明白賺錢的艱辛，所以，允許的話，更應該把錢花在值得的地方。
值得，是，覺得這一趟走得值得，並知道，我將會在以後的一段不短的時間裡對它念念不忘。
沿著十里畫廊，回到西街，在一家民居旅館休息了片刻，出去吃飯。因為實在是餓，點了啤酒魚，炒田螺，茄子釀，炒苦瓜，想想，再要了一瓶啤酒。連我這樣平時不喜沾酒的人，面對山川美景，也覺得需要飲一杯助興。
我太喜歡吃魚了，已經到了無魚不歡的地步。無無論去哪裡吃飯，席上如果盡是肉類，那麼我定然吃得不多，如果有魚，那會開胃得多。
吃完飯出來，發現西街已經燈火通明，入夜的西街變得暄鬧起來，這時才發現，其實這條步行街，商業味道已經很濃，只是隨便地逛了逛幾間繡花服裝店以及看了文房四寶，一件也不買，不知多少錢，也懶得討價還價。
突然地，滴滴答答下起了雨點，不大不小地，行人們紛紛找避雨的地方，先前的擁擠一下子便沒有了。我們因為雨傘放在旅館，不想落個感冒什麼的得不償失，也只是逗留了一會，就隨便鑽進一家正有樂隊在表演節日的酒吧，真是的隨便的一間，因為遍地都是，都不知怎麼樣選擇。玩了一會兒，累極，回旅館休息。實在要養足精神，期待下一天的到來。
住的地方臨街，窗外雖然下著雨，遊人們卻毫不受影響，依舊興致勃勃，依舊笙歌買醉。在這一刻我想，還是不要在這裡住得太久，不然也變成夜夜笙歌，如何受得了，更何況，在我們的城市的，要找到這樣一個歌舞昇平的地方，簡直易如反掌，實在不勞我們不遠千里來尋找。相形之下，我還是喜歡清晨時，空曠的西街。


【十】雨中，世外桃源
在陽朔，遇見了陰天，晴天，又遇見了雨天。
清晨的西街大雨傾盆。換在平時，這種天氣只會呆在家裡，哪也不去。可今天，我們有一堆的計劃，要去世外桃源，要去徒步，要去灕江，要去……。
怎麼去。人變憂鬱起來。
懶懶地，去吃早餐，還是吃米粉。在店裡的大圓飯桌邊坐下，偌大的店，偌大的桌，只來了我們倆人，顯得，有些孤零。舉著筷子，一邊想，真掃興，不能依舊在露天中吃米粉，一邊，聽見大雨打在雨篷上，聲勢浩大。
枯坐了些時，雨勢也慢慢的變小些，想想與其這樣坐著等，不如去買車票。只走一小截路雨便變得很小了，於是，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車站很近，步行幾分鐘就到。在車站買了回深圳的臥鋪票，三百三十塊，比從深圳來時要貴一百有餘，但沒有辦法，我們是必須回去的，而且，還是預先買定好，萬一臨到最後要走的時刻才知道沒票，那就太糟糕了。昨晚已經來問過，那個售票的女人態度很不好，她織著毛線，頭也不抬地說，是啊，只有這車。口氣生硬。這是在陽朔遇見的人中，僅有的讓我不太開心的了。不過，我要保持好好的心情去玩，不去與她計較。

在車站找到去興坪方向的中巴，已經準備開行。如果是跟團包車的出遊，自己可能會省掉這些麻煩，不過，當然也減少了尋找的樂趣，值得與否，在於各人自己怎麼看了，我嘛，是時而喜歡，時而不，全關乎心情，譬如此時心情不錯，便喜歡。
上了中巴，窗外空氣清新，儘管有些冷，還是禁不住在靠近座位的地方推開了一點窗玻璃，讓夾著雨絲的風灌進車裡。在揹包中找出那件運動衣穿上，這樣，溫度剛好。行進中，群山，在兩旁迅速退去。
說話之間，便到了世外桃源景點，在公路旁下了車。開啟傘，找到售票窗，沒人，詫異，出聲問了句，是否這裡售票，一位小姐才施施然地從裡面走出來。呵呵，足見買票的人實在少。
雨越來越大了，大門處有雨傘配給，我們只帶了一把，便前去領了一把，而且，還領了分派給我們的一位此景點內的美女導遊。我有些詫異，等我們來到泊船處，才明白，我們必須上船環遊一圈，為安全計，每組遊客必須有人陪同，以策安全，並沿途講解。這一條船上，遊客只有我們兩位，原來一條船就只載一組遊客。
這處風光獨好。大雨落在清澈江面中，我愉快感受著撲面的清風，沁人心脾。船駛得有些快，我們前面還有幾條船，未免覺得有些遺憾，真正世外桃源哪裡會有如此熱鬧呢，後來想想，也是，我們僅僅是湊一回熱鬧罷了，真正的世外桃源，哪容我等俗人隨意抵達？岸邊有人工種植的桃花，有這個少數民族的表演，有那個少數民族的圖騰，導遊小姐快速得講解著，我真的是沒有聽，而是盡力地感受陶淵明筆下不意遇見桃花源的驚喜。
穿越漫漫時空，我期待的，是一份同樣的驚喜。
想，人類無論再過多少年，桃花源也仍將只是一個夢罷了，人們如何擺造，都還原不了它在我們記憶（幻想）中的千份之一原形。
下船之後，搶了一回繡球，搶不到，美女導遊上樓去要了一個送了給我，使我非常開心。還玩了手拉手跳舞的遊戲，喝了甜酒，在織布機旁扮織布女，頭也不回地過了一趟風雨橋。
更覺得，這個人為新造桃花源，離真正的桃花源很遠很遠。但走一趟，玩一回，也無妨。畢竟，原本就非為尋夢而來嘛，只為開心。離開時，覺得夢仍舊留在遙遠的地方。
不知不覺，雨已經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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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我是誰路上的風景
老天眷顧，雨停了，這樣，我們便可以照原來的計劃，去灕江徒步。
在公路旁等待去楊堤的過路中巴，車遲遲不來，等得有些心焦，去桂林的車倒是一輛又一輛地過去了，有一輛還專門停下來問我們，當得知我們是去楊堤時，說道，可以搭我們到楊堤路口，那裡去楊堤的車多。我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上車，後來證明我們是對的，楊堤還遠著呢，但楊堤路口其實很近。我們要到楊堤渡口去過渡。
大概等了半小時左右，中巴來了，為防上錯車，問了個清楚方才上去。
我們的裝束，一眼望去，明顯地就是遊人，所以在車上，有幾個人向我們推薦他們各自的船，說，可以給我們最優惠的價格。我其實也害怕太過熱情的人，因為找不到方式拒絕，只好，嘻嘻地笑。
我的心，隨著中巴，在盤山公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駛著。中途有幾次停下來上客，最後的一次，上來一大群人，把整輛中巴都塞得滿滿的。我很詫異，這山間，發生著大城市裡一樣的事，人聲鼎沸地擠擁擠的公交車。
然後在一個停車點，這群人又蜂擁般地下車去了，還沒等我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車又停了，渡頭已經到了，我還未緩過神來，便已經下車了。
我的一臉驚奇一定都是寫在臉上了，跟在我們身後下車的一位男子（在車上時，他就極力希望我們坐他的船）告訴我們，原來今天是三天一逢的趕集時間，那群人都是為了去集市的。
我一聽，興奮地把老公往回拉，想見一見趕集的具體情形。其實，也是就一個臨時菜市場，賣活魚活雞，蔬菜水果，還有好幾檔，推著板車賣樹苗，等等。我們什麼都不需要，需要也帶不走，所以，依然是，什麼也沒有買便離開了。
這一路走，一路看，便是收穫，不必刻意非要手中帶走點什麼。
過了會，陣雨又下潑下來。一位老婦人向我們兜售雨衣，十元兩個，又自動降價，八元兩個。老公還價說，五元一個，這不還還好，一還我差點笑死，人家自願降到四元每個了嘛。付了錢，拿了雨衣，我們去坐船過渡，還邊行邊打趣他，他爭辯道，那是要買兩件的價錢，你又說只買一件。
我笑得喘不過氣，由他說去。
那個男人一直跟著我們，他友好地說，他可以一路帶著我們，去到興坪。我不大願意。又無計擺脫開他，他本身就是浪石村人，回家的路跟我們要走的，正同程。又況且，伸手不打笑面人。後來真的便是他一路帶著我們到興坪的。他姓曾。



徒步時，他遠遠地走在我們前面，遠得我們都看不見他了。好幾次，我以為他獨自走了，但原來他是坐下來休息，等我們走近了，他跟我們說了幾句話，介紹了幾處知名的景點，又走得遠遠的了。其中有一次，他竟跑回自己的果園去摘了幾隻夏橙送給我們。
他彷彿絲毫不想掩飾他招攬生意的意圖，事實證明他成功了，我們打算坐他的小船了。
在我的想象中，以為這徒步，是有一條長長的類似修築得很好走的長廊的路，但很快便被證明，這種想法不免幼稚了去。腳下是一條鋪滿卵石子的路。開頭一截，還佈滿了牛糞，為避開他們，我們需要小心謹慎地選擇下腳的位置。
一路幾乎無人，置身此情此景，不想走了，我願一直這樣站下去，站成岸上的一座小山，守著這一處灕江山水。站成，一方風景。
間或，一艘艘小船大艇經過江面時，我們把他們一一攝入相機之同時，我們在岸邊，也成了，別人的風景。於是，大家彼此，落在對方的眼睛中、鏡頭裡。
突然間醒悟，不須化為山水，在這靜謐的山水之間，揹著揹包相機的我們本身，就是一幅絕佳的風景畫。


【十二】小舟從此逝
一路步行到石浪村，至此，要再過一次渡才能續繼前行，因為江邊沒有繼續向前的路了，只有一條通往山頂的小徑，姓曾的男子說，他們村的人，每天早上就是從這條小徑趕牛上去山上放的，在山上，一呆就是一整天。
他真的很健談，指著走在我們一對很年輕很輕的男女說，這倆人已經結婚了，從十四五歲就住在一起了。
十四五歲便能結婚？當然不，他指的是，像結婚了那樣生活在一起，並而已經獲得廣泛的承認。

我忘記問他，這麼早結婚在這裡是普遍還是特例。
不過，在很短的時間內把這一方民俗瞭解個遍是沒有可能的。我不過是個膚淺的過客，為了看下一處風景，匆忙上路。
我們沒有過渡，直接在石浪村上了曾的竹筏，我們在游龍河也坐過竹筏，不過，那次是人工撐的，這回卻是電動的。說是電動，也不過在船尾裝了一臺小電動機而已，兩用，人工機動皆可。
舟到江心，江面微波盪漾，大概因了下過陣陣大雨，寒意更甚，把帶到的衣服釋數加在身上，把自己包得圓鼓鼓，甚是滑稽。先生說，如還不夠，包裡還有一件新買雨衣，不作擋雨，也可抵禦寒氣。我笑，還好，不需要。後來果真看到另一舟上女子，披著一件淺綠色雨衣，知道她是，太冷的緣故。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中間泊舟上岸去吃了農家飯。餓得太過，破天荒吃了兩大碗飯，那條蒸魚，是我此程中吃到美味中的美味。
天天這樣舒心愜意地過日子，應是人間最大的幸事了，設想，於此，弄一扁輕舟，永生於此，不離開。
僅僅是設想，啊對，連想想都太奢侈了。
遠遠地望見九馬畫山。我一下就能數出五匹馬來，再近一遍遍細數，也只能是五匹。又一次泊舟，為的是選取不同的拍攝角度，也是在此處，付了錢扮了漁翁，頭戴斗笠、肩挑扁擔，扁擔的兩頭，各歇一隻捕魚鳥鸕鶿（？），又有人上來兜售他的老黃牛，騎上一次兩塊錢，我遠遠地望了望那隻骨瘦形銷的老牛，連連擺手，上舟離開。
繼續溯江，順流而下。


【十三】就此別過
時間所限，只能游到興坪。在二十元人民幣背面的山水拍攝處上岸。很多人背上沉壓的、專業的相機，專程來此取景，我看見他們，細細地比劃著，
結算船錢後，步行去找興坪的汽車站。行走中老公有些悶悶不樂，他在疑慮，不知是否少付了船錢。因為，他不能確定，是否付足了120元。因為那個付錢的細節確實值得商榷，當其時，我讓老公留著身上僅有的那張二十元紙幣，身上又沒有其他零錢，那麼，按正常來說，應該是，付給兩張百元，找80元。結果，80元是找了，可他弄不清自己到底是給了一張還是兩張百元紙紗。
如果屬實，他會很內疚，我只好寬慰他，肯定是兩張的。也是，人家辛辛苦苦的，別少給了人家的錢才好。
興坪是一個小鎮，我們邊行邊問路，尋找汽車站。行人稀疏，天氣為陰，但清爽而舒服。
正走著，突然被噼噼啪啪的巨大聲響嚇一跳，原來，時值元宵佳節，街兩旁的店子陸續地鳴放鞭炮，炮聲此起彼伏。
頃刻間，鞭炮紙鋪了一地，整條街充滿了嗆人的火花味。每一次鞭炮點著，都感覺彷彿就在腳邊炸開。我捂著耳朵，一驚一乍，走著。
還想看看老街的，但停在車站口的售票阿姨招呼我們快點上車，並說，因今天過節，不會再有車了。雖將信將疑，也聽從了。
車剛發動又停下，從車窗往下望去，一位白人女子剛下觀光車，飛奔而來，用也升調的聲音講陽朔兩個字。得到售票阿姨的肯定回答後，神色頗為滿意。那對話，就跟一個熟人打招呼似的。
洋人在陽朔隨處可見，雖然我在上面敘述中一面沒有提到他們。
這一程寫到這裡就算完了。因為再回到陽朔時，也不過是去了東街，吃飯行路，似無鮮事，我也記得有些倦了，就此打住。
臨走的那一餐，點了回鍋肉，平生第一次連吃兩大塊回鍋肉。有一陌生男子走過來看我們餐上的食物，我與老公都笑著請他共餐。他也知道是客氣，笑笑說，他的旅行，有二喜好，一喜美食，另一嘛，因我在，不方便說。邊說邊走。
我請他但說無妨，他回過頭說，再就是，喜歡看美女了。
大家開懷。哈哈哈。再見。

陽朔山水甲桂林。
你知道，這樣開頭已經有些俗不可耐了，就像那句，桂林山水甲天下，流傳太久，聽著已經不能動心。但那不是山水本身的錯，如果有錯，是你我這樣的旅人，一遍遍傳唱開去，終於便俗了。俗有俗的好，假如，我們不事前知道她的好，怎麼能夠親自領略這風光的無限。
親眼一見，你才知道，無論如何述說，也萬不及親自看上她一眼。看一眼，你就會知道，任何關於她的言辭都可以拋棄。
我手中沒有畫筆，即便有，也不會畫，畫不出這一卷山清水秀。
我描繪不出她的美的萬一。試圖記的，僅僅是，這一程是如何走過。我知道，我如再去，諒必已經不是這般樣子，如再寫一回，諒必亦會是另外一篇遊記。
記下，那些走過的地方。
山一程，水一程。

【一】行前
年前計劃去桂林、陽朔度春節，後又改變主意，結果放了別人飛機。計劃修改之後，決定只去陽朔過元宵，行程也壓縮到只餘週末兩天，不幸，臨行前一天被別人放了飛機。
打平，不能生氣的。
不氣妥，諮詢了福田長途汽車站，問了票價等情況，發覺也不太貴，每張票220元，十一小時能抵達。於是和老公合計一下，決定，自個兒買票坐車去，照樣是週五晚走，時間不變。老家的俗話裡，有這樣一句：茶三酒四玩耍二。意思是，吃茶要有三人，吃酒四人才好，至於玩嘛，兩個人比較不會有多種不同意見。
為出行收集了很多資料，放在記事本里，然後大段大段刪去。重要的才打印出來，連同地圖，也只有三四頁紙而已，便於攜帶。
行李也只有雙肩揹包一個，塞進去一把粉色雨傘，一把小型的日光手電筒，一盒六個裝好麗友派，一瓶鹽津梅，一瓶礦泉水。查了天氣，當地的溫度剛好與深圳接近，衣服不必成為負擔，只帶兩人換洗衣服各一套。當然，洗漱用品也自己帶去，這是除了回家外，去哪裡都必須自己帶著的。
最重的當屬相機了吧。沿路分派給我的最多隻是負荷一隻相機，完全不是負擔。滿意。嗯。頗算輕裝上陣。


【二】出發，臥鋪車，月夜
週五晚，農曆正月十三。皎月當空，整片大地被如水的月色洗煉得乾淨、寧靜。
整個感覺像極了老公以前常說喜歡的一句詩：天階月色涼如水。
靜靜。很美。很詩意。很好的旅途開始。
很多年沒有坐過臥鋪車。一算，是十二年前了，當時，十五六歲，第一次離開家，漫長的一個人生活的歲月從此開始。
只坐過幾次，往後高速公路修好，改坐豪華大巴車，就再不需要坐臥鋪車了。
如今的臥鋪車較當年要舒適得多，衛生條件亦已經大為改觀，在上車之前，乘務小姐會每人派一個膠袋，脫下的雙鞋要裝在裡面，然後才能進入車內。
兩張票是連號的，但卻原來車上的位置並不在一起。想與人換票，沒有得到同意。不過還好，車上的鋪位並不能滿座，往後了挪了一個鋪位，便在一起了，再沒有人來相爭。車上每橫行有三個鋪位，我睡在靠左窗邊，老公睡在中間。他一路睡得還好，我只是間或能夠迷糊睡去，但稍有動靜，便能旋即醒來。大概是心情好的緣故，一路暈車的症狀並不明顯。
車外，藉著皎潔的月光，能一路看著窗外的風景。我躺著，側著，仰面向上，月亮又圓又近。突然間想起，童年時，圖畫簿上，一個圓就能代表一個滿月，那時節，卻無論怎麼拼盡全力也畫不圓。
又迷糊睡去。
途中停了三次，乘客們上洗水間，把鞋子提在手裡，在車門口穿好，下車。
旅途之中，剛睡醒的那會兒，常常會有一種不知身處何地的茫茫然，事際上，下車之後，也還是不得而知。喜歡這樣，不刻意去求解。因為知道只是路過，這處，他處，都是一樣的。


【三】西街
坐的是通往桂林的車，陽朔只是過路站。到達陽朔的時候，比預計早了一個半小時。五點半，天尚朦朧。在加油站下車後，憑著列印的地圖，數著街上的路燈，很快便找到了西街。行走中，有幾個人上來詢問是否需要旅館。天色尚早，我們一一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