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九十五　樊酈滕灌列傳第三十五

舞陽侯【正義】：舞陽在許州葉縣東十里。樊噲【正義】：音快，又吉外反。者，沛人也。【正義】：沛，徐州縣。以屠狗為事，【正義】：時人食狗亦與羊豕同，故噲專屠以賣之。與高祖俱隱。
　　初從高祖起豐，攻下沛。高祖為沛公，以噲為舍人。從攻胡陵、方與，正義房預二音。還守豐，擊泗水監豐下，【索隱】：案：監者，秦時御史監郡也。豐下，豐縣之下也。【正義】：泗水，郡名。破之。復東定沛，破泗水守薛西。索隱謂破其守於薛縣之西也。與司馬枿【集解】：張晏曰：“秦司馬。”【正義】：秦將章邯司馬枿。戰碭東，【正義】：碭，宋州縣也。卻敵，斬首十五級，賜爵國大夫。【集解】：文穎曰：“即官大夫也。”【正義】：爵第六級也。常從，沛公擊章邯軍濮陽，攻城先登，斬首二十三級，賜爵列大夫。【集解】：文穎曰：“即公大夫，爵第七。”復常從，從攻城陽，【集解】：徐廣曰：“年表二年七月，破秦軍濮陽東，屠城陽也。”【正義】：按：城陽近濮陽，而漢書作“陽城”，大錯誤。先登。下戶牖，【正義】：戶牖，汴州東陳留縣東北九十一里東昏故城是。破李由軍，斬首十六級，賜上間爵。【集解】：孟康曰：“不在二十爵中，如執圭、執帛比也。”如淳曰：“間，或作‘聞’。呂氏春秋曰‘魏文侯東勝齊於長城，天子賞文侯以上間爵’。”【索隱】：賜上聞爵。張晏雲：“得徑上聞。”晉灼曰：“名通於天子也。”如淳曰“或作‘上聞’，又引呂氏春秋，當證“上間”。“間”音“中間”之“間”。從攻圍東郡守尉於成武，【正義】：曹州縣。卻敵，斬首十四級，捕虜十一人，賜爵五大夫。從擊秦軍，出亳南。【索隱】：案：亳，湯所都，今河南偃師有湯亳是也。【正義】：亳故城在宋州穀熟縣西南四十里。河間守軍於槓裡，【正義】：地名，近城陽。破之。擊破趙賁軍開封【正義】：汴州縣。北，以卻敵先登，斬候一人，首六十八級，捕虜二十七人，賜爵卿。從攻破楊熊軍於曲遇。【索隱】：音齲顒二音，邑名也。【正義】：曲，丘雨反。遇，牛恭反。鄭州中牟縣有曲遇聚。攻宛陵，【索隱】：地理志屬河南。【正義】：宛陵故城在鄭州新鄭縣東北三十八里。先登，斬首八級，捕虜四十四人，賜爵封號賢成君。【集解】：徐廣曰：“時賜爵有執帛、執圭，又有賜爵封而加美名以為號也。又有功，則賜封列侯。”駰案：張晏曰“食祿比封君而無邑”。瓚曰“秦制，列侯乃有封爵也”。【索隱】：張晏曰：“食祿比封君而無邑。”徐廣曰：“賜爵有執圭、執帛，又有爵封而加美號。”又小顏雲：“楚漢之際，權設寵榮，假其位號，或得邑地，或空受爵，此例多矣。約以秦制，於義不通。”從攻長社、轘轅，【正義】：許州理縣也。轘轅關在緱氏縣東南三十里。絕河津，【正義】：古平陰津在河南府東北五十里也。東攻秦軍於屍，【正義】：在偃師南。南攻秦軍於犨。【正義】：在汝州魯山縣東南。破南陽守齮於陽城。東攻宛城，先登。西至酈，【正義】：酈音擲。在鄧州新城縣西北四十里。以卻敵，斬首二十四級，捕虜四十人，賜重封。【集解】：張晏曰：“益祿也。”如淳曰：“正爵名也。”瓚曰：“增封也。”【索隱】：張晏雲“益祿也”。臣瓚以為增封，義亦近是。而如淳曰正爵名，非也。小顏以為重封者，兼二號，蓋為得也。攻武關，至霸上，斬都尉一人，首十級，捕虜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項羽在戲下，欲攻沛公。沛公從百餘騎因項伯面見項羽，謝無有閉關事。項羽既饗軍士，中酒，【集解】：張晏曰：“酒酣也。”亞父謀欲殺沛公，令項莊拔劍舞坐中，欲擊沛公，項伯常蔽之。時獨沛公與張良得入坐，樊噲在營外，聞事急，乃持鐵盾入到營。營衛止噲，噲直撞入，【集解】：漢書音義曰：“揰音撞鍾。”【正義】：撞，直江反。立帳下。【集解】：徐廣曰：“一本作‘立帷下，瞋目而視，眥皆血出’。”項羽目之，問為誰。張良曰：“沛公參乘樊噲。”項羽曰：“壯士。”賜之卮酒彘肩。噲既飲酒，拔劍切肉食，盡之。項羽曰：“能復飲乎？”噲曰：“臣死且不辭，豈特卮酒乎！且沛公先入定咸陽，暴師霸上，以待大王。【正義】：時羽未為王，史追書。大王今日至，聽小人之言，與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正義】：紀買反。至此為絕句。心疑大王也。”項羽默然。沛公如廁，麾樊噲去。既出，沛公留車騎，獨騎一馬，與樊噲等四人步從，從間道山下歸走霸上軍，而使張良謝項羽。項羽亦因遂已，無誅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噲餎入營譙讓項羽，【索隱】：譙音誚，責也。或才笑反，或亦作“誚”。沛公事幾殆。【正義】：幾音祈。
　　明日，項羽入屠咸陽，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噲爵為列侯，號臨武侯。正義桂陽臨武縣。遷為郎中，從入漢中。
　　還定三秦，別擊西丞白水北，【集解】：徐廣曰：“隴西有西縣。白水在武都。”駰案：如淳曰“皆地名也”。晉灼曰“白水，今廣平魏縣也。地理志無‘西丞’，似秦將名”。【索隱】：案：西謂隴西之西縣。白水，水名，出武都，經西縣東南流。言噲擊西縣之丞在白水之北耳，徐廣等說皆非也。【正義】：括地誌雲：“白馬水源出文州曲水縣西南，會經孫山下。”雍輕車騎於雍南，破之。【正義】：上“雍”於拱反。從攻雍、斄【集解】：音胎。城，先登擊章平軍好畤，【索隱】：案：雍即扶風雍縣。斄音臺，即后稷所封，今之武功故斄城是。章平即章邯子也。攻城，先登陷陣，斬縣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級，虜二十人，遷郎中騎將。從擊秦車騎壤東，【索隱】：小顏亦以為地名。【正義】：壤鄉在武功縣東南二十里。卻敵，遷為將軍。攻趙賁，下郿、【正義】：岐州縣。槐裡、柳中、【索隱】：按：柳中即細柳，地在長安西也。咸陽；灌廢丘，最。【集解】：李奇曰：“以水灌廢丘也。”張晏曰：“最，功第一也。”晉灼曰：“京輔治華陰，灌北也。”【索隱】：灌謂以水灌廢丘，城陷，其功最上也。李奇曰“廢丘即槐裡也。上有槐裡，此又言者，疑此是小槐裡”，非也。按：文雲“攻趙賁，下郿、槐裡、柳中、咸陽”，總言所攻陷之邑。別言以水灌廢丘，其功特最也。何者？初雲槐裡，稱其新名，後言功最，是重舉，不欲再見其文，故因舊稱廢丘也。至櫟陽，【正義】：雍州縣。賜食邑杜之樊鄉。【索隱】：案：杜陵有樊鄉。三秦記曰“長安正南，山名秦嶺，谷名子午，一名樊川，一名御宿”。樊鄉即樊川也。從攻項籍，屠煮棗。【索隱】：檢地理志無“煮棗”，晉說是。功臣表有煮棗侯，雲清河有煮棗城。小顏以為“攻項籍，屠煮棗，合在河南，非清河之城明矣”。今案續漢書郡國志，在濟陰宛朐也。【正義】：案：其時項羽未渡河北，冀州信都縣東北五十里煮棗非矣。擊破王武、程處軍於外黃。攻鄒、魯、瑕丘、薛。【正義】：鄒，兗州縣，在州東南六十二里。魯，兗州曲阜縣。瑕丘，兗州縣。薛在徐州滕縣界。項羽敗漢王於彭城，盡復取魯、樑地。噲還至滎陽，益食平陰二千戶，【正義】：平陰故城在濟陽東北五里。以將軍守廣武。一歲，項羽引而東。從高祖擊項籍，下陽夏，【正義】：夏音假。陳州太康縣。虜楚周將軍卒四千人。圍項籍於陳，【正義】：陳州。大破之。屠胡陵。【正義】：在兗州南。
　　項籍既死，漢王為帝，以噲堅守戰有功，益食八百戶。從高帝攻反燕王臧荼，虜荼，定燕地。楚王韓信反，噲從至陳，取信，定楚。【正義】：徐州。更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絕，食舞陽，號為舞陽侯，除前所食。以將軍從高祖攻反韓王信於代。自霍人以往【正義】：先累反，又蘇果反，又山寡反。杜預雲“霍人，晉邑也。‘霍人’當作‘葰’，地理志雲葰人縣屬太原郡”。括地誌雲：“葰故城在代州繁畤縣界也。”至雲中，【正義】：雲中郡縣，皆朔州善陽縣北三百八十里定襄故城是也。與絳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戶。因擊陳豨與曼丘臣軍，【集解】：徐廣曰：“曼，一作‘甯’字。”戰襄國，【正義】：邢州城。破柏人，【正義】：邢州縣。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縣，殘東垣，【集解】：張晏曰：“殘，有所毀也。”瓚曰：“殘謂多所殺傷也。孟子曰‘賊義謂之殘’。”遷為左丞相。破得綦毋卬、尹潘軍於無終、廣昌。【正義】：在蔚州飛狐縣北七裡。破豨別將胡人王黃軍於代南，因擊韓信軍於參合。【正義】：在朔州定襄縣界。軍所將卒斬韓信，破豨胡騎橫谷，【正義】：谷音欲。蓋在代。斬將軍趙既，虜代丞相馮樑、守孫奮、大將王黃、將軍、太僕解福【正義】：人姓名。等十人。與諸將共定代鄉邑七十三。其後燕王盧綰反，噲以相國擊盧綰，破其丞相抵薊南，【索隱】：抵音丁禮反。抵訓至。一雲抵者，丞相之名。定燕地，凡縣十八，鄉邑五十一。益食邑千三百戶，定食舞陽五千四百戶。從，斬首百七十六級，虜二百八十八人。別，破軍七，下城五，定郡六，縣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將軍十二人，二千石已下至三百石十一人。
　　噲以呂后女弟呂須為婦，生子伉，故其比諸將最親。
　　先黥布反時，高祖嘗病甚，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群臣。群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噲乃排闥直入，【正義】：闥，宮中小門。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臥。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絕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
　　其後盧綰反，高帝使噲以相國擊燕。是時高帝病甚，人有惡噲黨於呂氏，即上一日宮車晏駕，則噲欲以兵盡誅滅戚氏、趙王如意之屬。高帝聞之大怒，乃使陳平載絳侯代將，而即軍中斬噲。陳平畏呂后，執噲詣長安。至則高祖已崩，呂后釋噲，使復爵邑。
　　孝惠六年，樊噲卒，諡為武侯。子伉代侯。而伉母呂須亦為臨光侯，高後時用事專權，大臣盡畏之。伉代侯九歲，高後崩。大臣誅諸呂、呂須婘【索隱】：音須眷二音。屬，因誅伉。舞陽侯中絕數月。孝文帝既立，乃復封噲他庶子市人為舞陽侯，復故爵邑。市人立二十九歲卒，諡為荒侯。子他廣代侯。六歲，侯家舍人得罪他廣，怨之，乃上書曰：“荒侯市人病不能為人，【正義】：言不能行人道。令其夫人與其弟亂而生他廣，他廣實非荒侯子，不當代後。”詔下吏。孝景中六年，他廣奪侯為庶人，國除。【索隱】：案：漢書平帝元始二年，封噲玄孫之子章為舞陽侯，邑千戶。
　　曲周侯【正義】：故城在州曲周西南十五里。酈商者，高陽人。【索隱】：酈音歷。高陽，聚名，屬陳留。【正義】：雍西南聚邑人也。陳勝起時，商聚少年東西略人，得數千。沛公略地至陳留，六月餘，【集解】：徐廣曰：“月表曰二世元年九月，沛公起兵；二世三年二月，襲陳留，用酈食其策。起兵至此十九月矣。食其傳曰既說高帝已，乃言其弟商，使從沛公也。”【索隱】：事與酈生傳及年表小不同，蓋史官意異也。【正義】：徐注非也。言商先東西略得數千人，及沛公略地至陳留，商起兵，乃六月餘得四千人，以將軍從高祖也。商以將卒四千人屬沛公於岐。【索隱】：此地名闕，蓋在河南陳、鄭之界。【正義】：高紀雲“酈食其說沛公襲陳留，乃以食其為廣野君，酈商為將，將陳留兵，與偕攻開封”。酈生傳雲“沛公引兵隨之，乃下陳留，為廣陽君。言其弟酈商，使將數千人從沛公西南略地”。此傳雲“屬沛公於岐，從攻長社”。案紀傳此說，岐當與陳留、高陽相近也。從攻長社，先登，賜爵封信成君。從沛公攻緱氏，絕河津，破秦軍洛陽東。從攻下宛、穰，定十七縣。別將攻旬關，【集解】：漢書音義曰：“漢中旬陽縣。音詢。”【索隱】：案：在漢中旬陽縣，旬水上之關。定漢中。
　　項羽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商爵信成君，以將軍為隴西都尉。別將定北地、【正義】：寧州。上郡。【正義】：鄜州。破雍將軍焉氏，【集解】：音支。【索隱】：上音於然反，下音支。縣名，屬安定。漢書雲破章邯別將。【正義】：縣在涇州安定縣東四十里。周類軍栒邑，【索隱】：栒邑在豳州。地理志屬右扶風。栒音荀。蘇駔軍於泥陽。【集解】：徐廣曰：“駔，一作‘騠’。”【索隱】：北地縣名。駔者，龍馬也。【正義】：故城在寧州羅川縣北三十一里。泥谷水源出羅川縣東北泥陽。源側有泉，於泥中潛流二十餘步而流入泥谷。又有泥陽湫，在縣東北四十里。賜食邑武成六千戶。【正義】：縣在華州鄭縣東十三裡。以隴西都尉從擊項籍軍五月，出鉅野，與鍾離眛戰，疾鬥，受樑相國印，益食邑四千戶。以樑相國將從擊項羽二歲三月，攻胡陵。
　　項羽既已死，漢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商以將軍從擊荼，戰龍脫，集解徐廣曰：“在燕趙之界。”駰案：漢書音義曰“地名”。【索隱】：孟康曰“地名”，在燕趙之界，其地闕。先登陷陣，破荼軍易下，【正義】：易州易縣。卻敵，遷為右丞相，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絕，食邑涿五千戶，號【正義】：涿，幽州。曰涿侯。以右丞相別定上谷，【正義】：媯州。因攻代，受趙相國印。以右丞相趙相國別與絳侯等定代、雁門，得代丞相程縱、守相郭同、將軍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還，以將軍為太上皇衛一歲七月。以右丞相擊陳豨，殘東垣。又以右丞相從高帝擊黥布，攻其前拒，【集解】：徐廣曰：“一作‘和’。”駰謂拒，方陳。拒音矩。【索隱】：音巨，又音矩。裴駰雲“拒，方陣”。鄒氏引左傳有“左拒右拒”。徐雲“一作‘和’。和，軍門也”。漢書作“前垣”，小顏以為攻其壁壘之前垣也。李奇以為“前鋒堅蔽若垣牆”，非也。陷兩陳，得以破布軍，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戶，除前所食，凡別破軍三，降定郡六，縣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將各一人，小將二人，二千石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商事孝惠、高後時，商病，不治。【集解】：文穎曰：“不能治官事。”其子寄，字況，【索隱】：酈寄字也。鄒氏本作“兄”，亦音況。與呂祿善。及高後崩，大臣欲誅諸呂，呂祿為將軍，軍於北軍，太尉勃不得入北軍，於是乃使人劫酈商，令其子況紿呂祿，【索隱】：紿，欺也，詐也。音待。呂祿信之，故與出遊，而太尉勃乃得入據北軍，遂誅諸呂。是歲商卒，諡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稱酈況賣交也。【集解】：班固曰：“夫賣交者，謂見利而忘義也。若寄父為功臣，而又執劫，雖摧呂祿以安稷，誼存君親可也。”
　　孝景前三年，吳、楚、齊、趙反，上以寄為將軍，圍趙城，十月不能下。得俞侯【集解】：俞音舒。【索隱】：俞音歈，縣名，又音輸，在河東。欒布自平齊來，乃下趙城，滅趙，王自殺，除國。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為夫人，【集解】：蘇林曰：“景帝王皇后母臧兒也。”景帝怒，下寄吏，有罪，奪侯。景帝乃以商他子堅封為繆侯，【集解】：徐廣曰：“繆者，更封邑名。諡曰靖。”【索隱】：繆音穆，邑也。諡曰靖侯。漢書無諡。續酈氏後。繆靖侯卒，子康侯遂成立。遂成卒，子懷侯世宗立。【集解】：徐廣曰：“世，一作‘他’。”世宗卒，子侯終根立，為太常，坐法，國除。
　　汝陰侯【正義】：汝陰即今陽城。夏侯嬰，沛人也。為沛廄司御。【索隱】：案：楚漢春秋雲滕公為御也。每送使客還，過沛泗上亭，與高祖語，未嘗不移日也。嬰已而試補縣吏，與高祖相愛。高祖戲而傷嬰，人有告高祖。【集解】：韋昭曰：“告，白也。白高祖傷人。”高祖時為亭長，重坐傷人，【集解】：如淳曰：“為吏傷人，其罪重也。”告故不傷嬰，嬰【集解】：鄧展曰：“律有故乞鞠。高祖自告不傷人。”【索隱】：案：晉令雲“獄結竟，呼囚鞠語罪狀，囚若稱枉欲乞鞠者，許之也”。證之。後獄覆，【索隱】：案：韋昭曰“高帝自言不傷嬰，嬰證之，是獄辭翻覆也”。嬰坐高祖系歲餘，掠笞數百，終以是脫高祖。
　　高祖之初與徒屬欲攻沛也，嬰時以縣令史為高祖使。【正義】：為，於偽反。使，所吏反。上降沛一日，【正義】：謂父老開城門迎高祖。高祖為沛公，賜嬰爵七大夫，以為太僕。從攻胡陵，嬰與蕭何降泗水監平，【集解】：張晏曰：“胡陵，平所止縣，何嘗給之，故與降也。”平以胡陵降，賜嬰爵五大夫。從擊秦軍碭東，攻濟陽，下戶牖，破李由軍雍丘下，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執帛。常以太僕奉車從擊章邯軍東阿、濮陽下，以兵車趣攻戰疾，破之，賜爵執珪。復常奉車從擊趙賁軍開封，楊熊軍曲遇。嬰從捕虜六十八人，降卒八百五十人，得印一匱。索隱案：說文雲“匱，匣也”。謂得其時自相部署之印。因復常奉車從擊秦軍雒陽東，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封轉為滕公。【集解】：徐廣曰：“令也。”駰案：鄧展曰“今沛郡公丘”。漢書曰嬰為滕令奉車，故號滕公。【正義】：滕即公丘故城是，在徐州滕縣西南十五里。因復奉車從攻南陽，戰於藍田、芷陽，【索隱】：芷音止，地名，今霸陵也，在京兆。以兵車趣攻戰疾，至霸上。項羽至，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嬰爵列侯，號昭平侯，復為太僕，從入蜀、漢。
　　還定三秦，從擊項籍。至彭城，項羽大破漢軍。漢王敗，不利，馳去。見孝惠、魯元，載之。漢王急，馬罷，虜在後，常蹶兩兒【索隱】：蹶音厥，又音巨月反，一音居衛反。漢書作“蹳”，音撥。欲棄之，嬰常收，竟載之，徐行面雍樹乃馳。【集解】：服虔曰：“高祖欲斬之，故嬰圍樹走也。面，向樹也。”應劭曰：“古者皆立乘，嬰恐小兒墜，各置一面雍持之。樹，立也。”蘇林曰：“南人謂抱小兒為‘雍樹’。面者，大人以面首向臨之，小兒抱大人頸似懸樹也。”【索隱】：蘇林與晉灼皆言南方及京師謂抱兒為“擁樹”，今則無其言，或當時有此說。其應、服之說，蓋疏也。漢王怒，行欲斬嬰者十餘，卒得脫，而致孝惠、魯元於豐。
　　漢王既至滎陽，收散兵，復振，賜嬰食祈陽。【集解】：徐廣曰：“祈，一作‘沂’。”【索隱】：蓋鄉名也。漢書作“沂”，楚無其縣。復常奉車從擊項籍，追至陳，卒定楚，至魯，益食茲氏。【索隱】：縣名也。地理志屬太原。
　　漢王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嬰以太僕從擊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更食汝陰，剖符世世勿絕。以太僕從擊代，至武泉、雲中，【索隱】：地理志武泉屬雲中。【正義】：二縣，在朔州善陽縣界。益食千戶。因從擊韓信軍胡騎晉陽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為胡所圍，七日不得通。高帝使使厚遺閼氏，冒頓開圍一角。高帝出欲馳，嬰固徐行，弩皆持滿外向，卒得脫。益食嬰細陽【索隱】：地理志屬汝南。千戶。復以太僕從擊胡騎句注北，大破之。以太僕擊胡騎平城南，三陷陳，功為多，賜所奪邑五百戶。【集解】：漢書音義曰：“時有罪過奪邑者，以賜之。”以太僕擊陳豨、黥布軍，陷陳卻敵，益食千戶，定食汝陰六千九百戶，除前所食。
　　嬰自上初起沛，常為太僕，竟高祖崩。以太僕事孝惠。孝惠帝及高後德嬰之脫孝惠、魯元於下邑之間也，【正義】：宋州碭山縣。乃賜嬰縣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異之。孝惠帝崩，以太僕事高後。高後崩，代王之來，嬰以太僕與東牟侯入清宮，廢少帝，以天子法駕迎代王代邸，與大臣共立為孝文皇帝，復為太僕。八歲卒，諡為文侯。【索隱】：案：姚氏雲“三輔故事曰‘滕文公墓在飲馬橋東大道南，俗謂之馬冢’。博物志曰‘公卿送嬰葬，至東都門外，馬不行，踣地悲鳴，得石槨，有銘曰“佳城鬱郁，三千年見白日，吁嗟滕公居此室”。乃葬之’”。子夷侯灶立，七年卒。子共侯賜立，三十一年卒。子侯頗尚平陽公主。立十九歲，元鼎二年，坐與父御婢奸罪，自殺，國除。
　　潁陰侯【正義】：今陳州南潁縣西北十三裡潁陰故城是。灌嬰者，睢陽販繒者也。【正義】：睢陽，宋州宋城縣。高祖之為沛公，略地至雍丘下，章邯敗殺項梁，而沛公還軍於碭，嬰初以中涓從擊破東郡尉於成武及秦軍於扛裡，疾鬥，賜爵七大夫。從攻秦軍亳南、開封、曲遇，戰疾力，【集解】：服虔曰：“疾攻之。”賜爵執帛，號宣陵君。從攻陽武以西至雒陽，破秦軍屍北，北絕河津，南破南陽守齮陽城東，遂定南陽郡。西入武關，戰於藍田，疾力，至霸上，賜爵執珪，號昌文君。【索隱】：亦稱宣陵君，皆非爵土，加美號耳。
　　沛公立為漢王，拜嬰為郎中，從入漢中，十月，拜為中謁者。從還定三秦，下櫟陽，降塞王。還圍章邯於廢丘，未拔。從東出臨晉關，擊降殷王，定其地。擊項羽將龍且、魏相項他軍定陶南，疾戰，破之。賜嬰爵列侯，號昌文侯，食杜平鄉。【索隱】：謂食杜縣之平鄉。
　　復以中謁者從降下碭，以至彭城。項羽擊，大破漢王。漢王遁而西，嬰從還，軍於雍丘。王武、魏公申徒反，【集解】：張晏曰：“秦將，降為公，今反。”從擊破之。攻下黃，【正義】：故城在曹州考城縣東二十四里。西收兵，軍於滎陽。楚騎來眾，漢王乃擇軍中可為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集解】：徐廣曰：“重泉屬馮翊。”【正義】：故城在同州蒲城縣東南四十五里。李必、駱甲【索隱】：必，甲，二人名也。姚氏案：漢紀桓帝延熹三年，追錄高祖功臣李必後黃門丞李遂為晉陽關內侯也。習騎兵，今為校尉，可為騎將。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臣原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集解】：如淳曰：“傅音附。猶言隨從者。”灌嬰雖少，然數力戰，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郎中騎兵擊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受詔別擊楚軍後，絕其餉道，起陽武至襄邑。擊項羽之將項冠於魯下，破之，所將卒斬右司馬、騎將各一人。【集解】：張晏曰：“王右方之馬，左亦如之。”擊破柘公王武，【集解】：徐廣曰：“柘屬陳。”【索隱】：案：武，柘縣令也。柘縣屬陳。【正義】：柘屬淮陽國。案：滑州胙城，本南燕國也。軍於燕西，所將卒斬樓煩將五人，【集解】：李奇曰：“樓煩，縣名。其人善騎射，故以名射士為“樓煩”，取其美稱，未必樓煩人也。”張晏曰：“樓煩，胡國名也。”連尹一人。【集解】：張晏曰：“大夫，楚官。”【索隱】：蘇林曰：“楚官也。”案：左傳“莫敖、連尹、宮廄尹”是。擊王武別將桓嬰白馬下，破之，所將卒斬都尉一人。以騎渡河南，送漢王到雒陽，使北迎相國韓信軍於邯鄲。還至敖倉，嬰遷為御史大夫。
　　三年，以列侯食邑杜平鄉。以御史大夫受詔將郎中騎兵東屬相國韓信，擊破齊軍於歷下，所將卒虜車騎將軍華毋傷及將吏四十六人。降下臨菑，得齊守相田光。追齊相田橫至嬴、博，破其騎，所將卒斬騎將一人，生得騎將四人。攻下嬴、博，破齊將軍田吸於千乘，所將卒斬吸。東從韓信攻龍且、留公旋於高密，索隱留，縣。令稱公，旋其名也。高密，縣名，在北海。漢書作“假密”。假密，地名，不知所在，未知孰是。正義留縣在沛郡。公，其令。卒斬龍且，【集解】：文穎曰：“所將卒。”生得右司馬、連尹各一人，樓煩將十人，身生得亞將周蘭。
　　齊地已定，韓信自立為齊王，使嬰別將擊楚將公杲於魯北，破之。轉南，破薛郡長，身虜騎將一人。攻陽，前至下相以東南僮、取慮、徐。【索隱】：取音秋。慮音閭。取又音趣。僮、徐是二縣，取慮是一縣名。度淮，盡降其城邑，至廣陵。【集解】：漢書音義曰：“住廣陵以禦敵。”【正義】：謂從下相以東南，盡降城邑，乃至廣陵，皆平定也。項羽使項聲、薛公、郯公復定淮北。嬰度淮北，擊破項聲、郯公下邳，【正義】：郯音談，東海縣。斬薛公，下下邳，擊破楚騎於平陽，【索隱】：小顏雲“此平陽在東郡”。地理志太山有東平陽縣。【正義】：南平陽縣城，今兗州鄒縣也，在兗州東南六十二里。案：鄒縣去徐州滕縣界四十餘裡也。遂降彭城，虜柱國項佗，降留、薛、沛、酇、蕭、相。攻苦、譙，【正義】：戶焦二音。復得亞將周蘭。與漢王會頤鄉。【集解】：徐廣曰：“苦縣有頤鄉。”【索隱】：徐廣雲：“苦縣有頤鄉。”音以之反。從擊項籍軍於陳下，破之，所將卒斬樓煩將二人，虜騎將八人。賜益食邑二千五百戶。
　　項籍敗垓下去也，嬰以御史大夫受詔將車騎別追項籍至東城，【正義】：縣在濠州定遠縣東南五十五里。之。所將卒五人共斬項籍，皆賜爵列侯。降左右司馬各一人，卒萬二千人，盡得其軍將吏。下東城、歷陽。【正義】：和州歷陽縣，即今州城是也。渡江，破吳郡長吳下，【集解】：如淳曰：“‘雄長’之‘長’也。”【索隱】：下有郡守，此長即令也。如淳以為雄長，非也。【正義】：今蘇州也。案：如說非也。吳郡長即吳郡守也。一破吳郡長兵於吳城下而得吳郡守身也。得吳守，遂定吳、豫章、會稽郡。還定淮北，凡五十二縣。
　　漢王立為皇帝，賜益嬰邑三千戶。其秋，以車騎將軍從擊破燕王臧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還，剖符，世世勿絕，食潁陰二千五百戶，號曰潁陰侯。
　　以車騎將軍從擊反韓王信於代，至馬邑，受詔別降樓煩以北六縣，斬代左相，破胡騎於武泉北。【正義】：縣名，在朔州北二百二十里。復從擊韓信胡騎晉陽下，所將卒斬胡白題將一人。【集解】：服虔曰：“胡名也。”受詔並將燕、趙、齊、樑、楚車騎，擊破胡騎於硰石。【集解】：服虔曰：“硰音沙。”【索隱】：服虔音沙，劉氏音千臥反。至平城，為胡所圍，從還軍東垣。
　　從擊陳豨，受詔別攻豨丞相侯敞軍曲逆下，破之，卒斬敞及特將五人。集解文穎曰：“‘特一’之‘特’也。”降曲逆、盧奴、上曲陽、安國、安平。【正義】：盧奴，定州安喜縣是。曲陽，定州曲陽縣是。安平，定州安平縣。攻下東垣。
　　黥布反，以車騎將軍先出，攻布別將於相，破之，斬亞將樓煩將三人。又進擊破布上柱國軍及大司馬軍。又進破布別將肥誅。【集解】：徐廣曰：“一作‘銖’。”【索隱】：案；漢書作“肥銖”。嬰身生得左司馬一人，所將卒斬其小將十人，追北至淮上。益食二千五百戶。布已破，高帝歸，定令嬰食穎陰五千戶，除前所食邑。凡從得二千石二人，別破軍十六，降城四十六，定國一，郡二，縣五十二，得將軍二人，柱國、相國各一人，二千石十人。
　　嬰自破布歸，高帝崩，嬰以列侯事孝惠帝及呂太后。太后崩，呂祿等以趙王自置為將軍，軍長安，為亂。齊哀王聞之，舉兵西，且入誅不當為王者。上將軍呂祿等聞之，乃遣嬰為大將，將軍往擊之。嬰行至滎陽，乃與絳侯等謀，因屯兵滎陽，風齊王以誅呂氏事，【正義】：風，方鳳反。齊兵止不前。絳侯等既誅諸呂，齊王罷兵歸，嬰亦罷兵自滎陽歸，與絳侯、陳平共立代王為孝文皇帝。孝文皇帝於是益封嬰三千戶，賜黃金千斤，拜為太尉。
　　三歲，絳侯勃免相就國，嬰為丞相，罷太尉官。是歲，匈奴大入北地、上郡，令丞相嬰將騎八萬五千往擊匈奴。匈奴去，濟北王反，詔乃罷嬰之兵。後歲餘，嬰以丞相卒，諡曰懿侯。子平侯阿代侯。二十八年卒，子彊代侯。十三年，彊有罪，絕二歲。元光三年，天子封灌嬰孫賢為臨汝侯，續灌氏後，八歲，坐行賕有罪，國除。
　　太史公曰：吾適豐沛，問其遺老，觀故蕭、曹、樊噲、滕公之家，及其素，異哉所聞！方其鼓刀屠狗賣繒之時，豈自知附驥之尾，垂名漢廷，德流子孫哉？餘與他廣通，為言高祖功臣之興時若此雲。【索隱】：案；他廣，樊噲之孫，後失封。蓋嘗訝太史公序蕭、曹、樊、滕之功悉具，則從他廣而得其事，故備也。
　　【索隱述贊】聖賢影響，雲蒸龍變。屠狗販繒，攻城野戰。扶義西上，受封南面。酈況賣交，舞陽內援。滕灌更王，奕葉繁衍。

舞陽侯【正義】：舞陽在許州葉縣東十里。樊噲【正義】：音快，又吉外反。者，沛人也。【正義】：沛，徐州縣。以屠狗為事，【正義】：時人食狗亦與羊豕同，故噲專屠以賣之。與高祖俱隱。
　　初從高祖起豐，攻下沛。高祖為沛公，以噲為舍人。從攻胡陵、方與，正義房預二音。還守豐，擊泗水監豐下，【索隱】：案：監者，秦時御史監郡也。豐下，豐縣之下也。【正義】：泗水，郡名。破之。復東定沛，破泗水守薛西。索隱謂破其守於薛縣之西也。與司馬枿【集解】：張晏曰：“秦司馬。”【正義】：秦將章邯司馬枿。戰碭東，【正義】：碭，宋州縣也。卻敵，斬首十五級，賜爵國大夫。【集解】：文穎曰：“即官大夫也。”【正義】：爵第六級也。常從，沛公擊章邯軍濮陽，攻城先登，斬首二十三級，賜爵列大夫。【集解】：文穎曰：“即公大夫，爵第七。”復常從，從攻城陽，【集解】：徐廣曰：“年表二年七月，破秦軍濮陽東，屠城陽也。”【正義】：按：城陽近濮陽，而漢書作“陽城”，大錯誤。先登。下戶牖，【正義】：戶牖，汴州東陳留縣東北九十一里東昏故城是。破李由軍，斬首十六級，賜上間爵。【集解】：孟康曰：“不在二十爵中，如執圭、執帛比也。”如淳曰：“間，或作‘聞’。呂氏春秋曰‘魏文侯東勝齊於長城，天子賞文侯以上間爵’。”【索隱】：賜上聞爵。張晏雲：“得徑上聞。”晉灼曰：“名通於天子也。”如淳曰“或作‘上聞’，又引呂氏春秋，當證“上間”。“間”音“中間”之“間”。從攻圍東郡守尉於成武，【正義】：曹州縣。卻敵，斬首十四級，捕虜十一人，賜爵五大夫。從擊秦軍，出亳南。【索隱】：案：亳，湯所都，今河南偃師有湯亳是也。【正義】：亳故城在宋州穀熟縣西南四十里。河間守軍於槓裡，【正義】：地名，近城陽。破之。擊破趙賁軍開封【正義】：汴州縣。北，以卻敵先登，斬候一人，首六十八級，捕虜二十七人，賜爵卿。從攻破楊熊軍於曲遇。【索隱】：音齲顒二音，邑名也。【正義】：曲，丘雨反。遇，牛恭反。鄭州中牟縣有曲遇聚。攻宛陵，【索隱】：地理志屬河南。【正義】：宛陵故城在鄭州新鄭縣東北三十八里。先登，斬首八級，捕虜四十四人，賜爵封號賢成君。【集解】：徐廣曰：“時賜爵有執帛、執圭，又有賜爵封而加美名以為號也。又有功，則賜封列侯。”駰案：張晏曰“食祿比封君而無邑”。瓚曰“秦制，列侯乃有封爵也”。【索隱】：張晏曰：“食祿比封君而無邑。”徐廣曰：“賜爵有執圭、執帛，又有爵封而加美號。”又小顏雲：“楚漢之際，權設寵榮，假其位號，或得邑地，或空受爵，此例多矣。約以秦制，於義不通。”從攻長社、轘轅，【正義】：許州理縣也。轘轅關在緱氏縣東南三十里。絕河津，【正義】：古平陰津在河南府東北五十里也。東攻秦軍於屍，【正義】：在偃師南。南攻秦軍於犨。【正義】：在汝州魯山縣東南。破南陽守齮於陽城。東攻宛城，先登。西至酈，【正義】：酈音擲。在鄧州新城縣西北四十里。以卻敵，斬首二十四級，捕虜四十人，賜重封。【集解】：張晏曰：“益祿也。”如淳曰：“正爵名也。”瓚曰：“增封也。”【索隱】：張晏雲“益祿也”。臣瓚以為增封，義亦近是。而如淳曰正爵名，非也。小顏以為重封者，兼二號，蓋為得也。攻武關，至霸上，斬都尉一人，首十級，捕虜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項羽在戲下，欲攻沛公。沛公從百餘騎因項伯面見項羽，謝無有閉關事。項羽既饗軍士，中酒，【集解】：張晏曰：“酒酣也。”亞父謀欲殺沛公，令項莊拔劍舞坐中，欲擊沛公，項伯常蔽之。時獨沛公與張良得入坐，樊噲在營外，聞事急，乃持鐵盾入到營。營衛止噲，噲直撞入，【集解】：漢書音義曰：“揰音撞鍾。”【正義】：撞，直江反。立帳下。【集解】：徐廣曰：“一本作‘立帷下，瞋目而視，眥皆血出’。”項羽目之，問為誰。張良曰：“沛公參乘樊噲。”項羽曰：“壯士。”賜之卮酒彘肩。噲既飲酒，拔劍切肉食，盡之。項羽曰：“能復飲乎？”噲曰：“臣死且不辭，豈特卮酒乎！且沛公先入定咸陽，暴師霸上，以待大王。【正義】：時羽未為王，史追書。大王今日至，聽小人之言，與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正義】：紀買反。至此為絕句。心疑大王也。”項羽默然。沛公如廁，麾樊噲去。既出，沛公留車騎，獨騎一馬，與樊噲等四人步從，從間道山下歸走霸上軍，而使張良謝項羽。項羽亦因遂已，無誅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噲餎入營譙讓項羽，【索隱】：譙音誚，責也。或才笑反，或亦作“誚”。沛公事幾殆。【正義】：幾音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