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闌珊
相愛。或者以為相愛。
一次事件後。
他道歉:對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她突然,無話可説。
關掉畫面,劇情戛然而止。這種故事有點蹩腳,一如窗外的五月,在黃昏無奈的落姿裏,天地都瘦下來。
這世上,人們指責很多事情,比如別人的厭倦,忽略,以及遺忘。其實那都不是錯,只是真相。真相只能用來接受,不該被指責。所有的真相都將貼上時光的標籤,在塵土裏輾轉。總有一天,被自己厭倦,忽略,並且遺忘。時光另起一行。生活,不過如此。
惱這個情節,擾亂平靜的心。原本要倚窗,看看浮雲。
一年春事到荼蘼。僅以冷暖分時節的人,行在涼薄的晨昏裏也不得不承認,小城的春遠了。彷彿,一日之中,閲盡春色。
春是雨打風摧去,或是被燕子銜去,或是嫁給流水去,都有什麼關係。總之是去了,善感的人不願他走得太過寂寞,坐在不會出聲的文字裏,對着他的背影低低地説話。
生命如季節輪迴,生生不息,死死相續。而一人,只有一個人生。只能走一遭江湖,做一回過客,一回歸人。
“只有在樹葉掉光的冬日,才可以躺在柔柔軟軟的落葉上,才可以看到一整片的藍天和白雲,才可以有一個沒有知了、小蟲吵鬧的下午。曬曬太陽,做一個白日夢。”曾一度羨慕幾米畫中的那隻熊。甚至嫉妒它可以擁有那樣美好的冬日午後。忙忙碌碌的人,哪一站是幸福?
繁華一朝落,容顏彈指老。青春已如斷垣殘壁,一片片剝落的聲音只停留在記憶裏。過往的痕跡就象一件件愛過的衣,不想再穿,也不想扔。眷戀那種陳舊的暖。一些東西,如果帶不走,就讓它們留在那裏。
生活是一把刀,起初害怕刀下的疼。後來再也感覺不到疼痛,才知道原來真正怕的,是麻木。然後慣於憑空抽絲,任由纏繞糾結,織成一張密密的網,整個人困在裏面,找不到出口。
愛情,是世上最難的一種遇見。大多數的人,懷抱各自的時間,錯過。有幸者,覓得那人共塵世之歡,時光陳舊,仍十指相扣,彼此的語氣裏仍是春暖花開。如此完美,千百中恐也只有一二。餘下的尋常因緣,太過命短。隔着數年的風塵望去,那些錚錚的誓言,忽然都輕若無骨。誰先愛上誰。誰先離開誰。誰先遺忘誰。皆如雲煙。人生亦再無初見。
窗外,暮色漸濃。一隻灰褐色的鳥,從一根斜枝撲稜稜飛到另一根斜枝上。象極了頑童,聽到母親在家門前的喚聲,仍留戀着眼下的遊戲,不肯速回,卻揣着一桌熱飯等在家裏的安心。
城裏的日子如暮秋的老樹,遠看鬱鬱葱葱,近觀千瘡百孔。
最熟悉的,往往是最不瞭解的。零距離裏,反而不再在意彼此那些細微的憂傷。若想聽到彼此心裏的聲音,不要太靠近。在責任感和彼此依賴的慣性中生活,無所謂愛與不愛。可以冰冷,卻沒有資格絕望。眷戀城外的歲月,不用因遷就而遺失自我,也不必為維持自我而怠慢別人。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
若出不了城,則需安心。偶爾可以抖開行囊,看看裏面有多少穿舊的衣,看過的書,發黃的相片,以及不老的願望。證明在時光裏曾經愛過和丟棄過。
而此刻,惟願在五月漸暗的天光裏,不憶舊年人面和春風,不説流水無情。繞開記憶出沒的地方,囚起所有傷感的詞語。揣摩掌心小小的幸福。
亦或,虛構一場陽光下的出走。
※本文作者:陌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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