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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武臣簡介

創作的“水土流失”

孫武臣簡介

作者:孫武臣

科技的進步已經能使一些金貴的作物離開土地也能長成;但文藝創作卻是“土壤越肥,花果越美”。“唯一源泉”論,永遠是變中的不變;“生活為我出新意,我為生活傳精神”的創作主客體關係是永遠不會過時的創作法則。

然而,越是應該記住的,越是容易被忘記。浮躁心態的文藝創作喜歡附和表面的喧譁,有意無意

地投入到社會“泛娛樂”的文化浪潮之中。此時提及“深入生活”,甚或遭到嗤笑,似乎“源泉枯竭”、“水土流失”也無妨。於是,創作者“心地”越來越貧瘠,怎可期待花果的甜美?

比如,題材的偏失。一年成千部的電視劇,成百部的電影,古裝戲多現實戲少;城市戲多農村戲少;情感戲多政治(指關注人民生存狀態、社會重大矛盾的廣義政治)戲少;戲說搞笑戲多寓教於樂的戲少。比如,9億農民是不能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的,因為不能忘祖。電視劇除了前年的《美麗的田野》、《聖水湖畔》,去年初的《沃土》和《農民代表》稱得上優秀之外,半年間幾乎沒有一部農村題材的作品,僅有的是那部把喜劇搞笑成了鬧劇,農民形象被戲弄了的《別把豆包不當乾糧》。幸好我們還有一些把關愛給了“三農”的作家,創作出類似《民工》的好作品。其中有一部小中見大、短中有長的電視劇《走進石鎖溝》,據報道,劇本感動了全劇組,製片人說:“不掙錢也幹!”8集,精短,緊湊,沒有令人厭煩的編造抻長,新增佐料和華而不實,有的只是著實的生活細節;沒有了金錢美女,名車豪宅,燈紅酒綠和疏遠冷漠,虛偽狡詐,勾心鬥角,有的只是黑頭粗臉,山野土房,家徒四壁,閉塞無奈和知恩圖報,淳樸善良。在時下的“娛樂”思潮看來,它沒有任何吸引眼球的色彩;但它的原色原味卻能感動所有尚具社會良知的人!母親拿棍子將在院子玩耍的孩子驅趕回屋,為的是讓他們少吃一碗飯;冬天沒柴燒,違法也要砍伐樹木;一個病人拖垮一家,沒錢吃藥,只有等死……沒有完整故事,只有生活碎片,但細節令我們心酸得泣下沾襟。解放半個多世紀了,仍有農村,特別是老區停留在如此貧困的生存狀態,良知會讓我們因沒有盡到社會責任而感到羞愧。為此,我們深切地感知到解決“三農”問題對構建公平和諧社會的急迫性。

細節撬動作品豐厚而深刻的思想重量,使作品內涵不至於像現在患上“貧血症”;細節豐潤人物性格的特質,使不同性格的人物形象內蘊更具典型意義,不至於像現在人物形象的浮泛化、型別化。決定文學藝術高下與文野的是細節;而藝術細節卻紮根於生活土壤。因此,細節擁有的多與少成為創作者生活功底厚與薄的標誌,來不得半點虛假,任何華而不實都掩飾不住細節藝術力量的缺失。軍事題材創作的豐碩成果具有示範作用。較早的《和平年代》、《突出重圍》、《最後的騎兵》,近期的《沙場點兵》、《熱帶風暴》和剛播完的《垂直打擊》等重大題材的電視劇,真的是我們時下文化的“補鈣片”,它們哪一部不是編導下連隊創作打磨了三四年的成果?軍事題材和農村題材剛剛開過創作經驗的總結會,可惜從細節角度總結的文章不多見。像部隊創作者這樣“沉入”的創作,從生活中發現和獲得藝術細節的,真是寥若晨星。

對比之下,我們許多編導策劃成了編造,而且是突破了生活真實底線的編造。於是,就有女特務冒充省委書記解放前夕失散的女兒,竟說是公安部派來的“特工”潛入省委書記家又成為“女兒”;於是,就有境外的特務自由出入我們城市的地下管道,兩個特務每逢行動都穿上銀光閃閃的服裝,頭剃得光光,隨意從馬路的井蓋裡冒出來而無人過問;特務駕著直升飛機追逐外國使團的車隊,企圖製造事故,破壞中外關係……這些都是連生活真實的大前提都可以置之不顧的荒誕編造。日復一日地編造固定成了幾個構思模式:比如,許多親情戲,都是在“誰是親生兒女,誰是親生父母”的模式下製造疑團;比如,許多愛情戲,都是在設定三角多角的模式下,新增戲劇“佐料”。有一部電視劇的主人公是三男三女,也是三對夫妻,他們是朋友、同事,他們各自的情感生活都不幸福,但通過甲夫乙妻、乙夫丙妻、丙夫甲妻,三對婚姻重新置換組合,都獲得了幸福……除了媚俗,豈有他哉?時下的編造模式仍在不斷地重複使用著,暫時沒有翻出花樣來。批量生產的作品,因為“水土流失”,正是魯迅所說的那種“豆芽菜”作品。近年來更發展到了胡編亂造起“老戲”來,楊子榮有了情人;阿慶嫂與郭建光、刁德一構成了三角戀情,甚至孫悟空在情場也不甘寂寞……如此惡搞之風是愈演愈烈,凸顯了一種歷史與文化虛無主義思潮。至於將淺俗平庸的惡搞美稱為“想象力飛揚”,是“創新的產物”,就真的是推波助瀾到了視癰疽如桃花般地美醜不分了。

浮躁心態下的文藝創作,基本上可以被浮泛、浮淺、浮華、浮豔圈定,它們如同此起彼伏的飛舞著的肥皂泡,五光十色,表面繁榮,卻轉瞬即逝,破滅得無影無蹤。比如,成千上萬部的電視劇存留在人們記憶裡的能有幾個!這和我們期待的真正意義上的創作繁榮是相悖的。

自然,由於金錢利益的引領和驅動,創作的“水土流失”不會中止,其浮躁病態也是很難療救的;畢竟策劃編造於賓館比下去體驗生活要舒服得多,來錢容易得多。如果心中只有“錢”,“深入生活”的一切道理自然也全成了廢話,然而,非功利的虛靜心態下的文藝創作是一定要有的,許多永遠的創作理念和法則是一定要堅定守望的,否則,一個追求意義的國度和有出息的民族,只留下“娛樂”,實在令人悲嘆!(光明日報2007-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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