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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漢宮春·立春日》詩詞賞析

詩詞集1.36W

漢宮春·立春日

辛棄疾《漢宮春·立春日》詩詞賞析

宋代:辛棄疾

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嫋嫋春幡。無端風雨,未肯收盡餘寒。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渾未辨,黃柑薦酒,更傳青韭堆盤?

卻笑東風,從此便薰梅染柳,更沒些閒。閒時又來鏡裡,轉變朱顏。清愁不斷,問何人會解連環?生怕見花開花落,朝來塞雁先還。

譯文

從美人登發上的嫋嫋春幡,看到春已歸來。雖已春歸,但仍時有風雨送寒,似冬日徐寒猶在。燕子尚未北歸,料今夜當夢迴西園。已愁緒滿懷,無心置辦應節之物。

東風自立春日起,忙於裝飾人間花柳,閒來又到鏡裡,偷換人的青春容顏。清愁綿綜如連環不斷,無人可解。怕見花開花落,轉眼春逝,而朝來塞雁卻比我先回到北方。

註釋

漢宮春:詞牌名。《高麗史·樂志》名《漢宮春慢》。《夢窗詞集》入“夾鍾商”。各家句讀多有出入,通常以《稼軒長短句》為準。九十六字,前後片各四平韻。

立春日:古稱“立春”春氣始而建立,黃河中下游地區土壤逐漸解凍。《歲時風土記》:“立春之日,士大夫之家,剪綵為小幡,謂之春幡。或懸於家人之頭,或綴於花枝之下。”南朝·陳·徐陵《雜曲》:“立春歷日自當新,正月春幡底須故”。

“春已”三句:謂從美人登發上的嫋嫋春幡,看到春已歸來。春幡:古時風俗,每逢立春,剪綵綢為花、煤、燕等狀,插於婦女之糞,或綴於花枝之下,曰春播,也名恬勝,綵勝。稼軒《蝶戀花·元日立春)詞起句雲:“誰向椒盤答綵勝。”此風宋時尤盛。

“無端”兩句:言雖已春歸,但仍時有風雨送寒,似冬日徐寒猶在。無端:平白無故地。

“年時”兩句:燕子尚未北歸,料今夜當夢迴西園。年時燕子:指去年南來之燕。酉園:漢都長安西邦有上林苑,北宋都城汴京西門外有瓊林苑,都稱西園,專供皇帝打獵和遊賞。此指後者,以表現作者的故國之思。

“渾末辦”兩句:言已愁緒滿懷,無心置辦應節之物。渾:全然。黃柑薦灑:黃柑酪制的臘酒。立春日用以互獻致貿。更傳:更談不上相互傳送,青韭堆盤:《四時寶鑑》謂“立春日,唐人作春餅生菜,號春盤”。又一說,稱五辛盤。《本草綱目·菜部》:“五辛菜,乃元旦、立春,以蔥、蒜、韭、募惹、芥辛嫩之菜和食之,取迎新之意,號五辛盤。故蘇拭《立春日小集戲辛端叔》詩云:“辛盤得青韭.臘酒是黃柑。”辛詞本此,但反用其意。

“卻笑”五句:言“東風”自立春日起,忙於裝飾人間花柳,閒來又到鏡裡,偷換人的青春容顏。黃梅染柳:吹得梅花飄香、柳絲泛綠。鏡裡轉變朱顏:謂年華消逝,鏡裡容顏漸老。更:何況。

“清愁“兩句:言清愁綿綜如連環不斷,無人可解。解連環:據《戰國策·齊策》.秦昭王遣使齊國,送上玉連環一串,請齊人解環。群臣莫解。齊後以椎擊破之,曰:環解矣。辛詞用此喻憂愁難解。

“生怕見”兩句:言怕見花開花落,轉眼春逝,而朝來塞雁卻已先我還北。生怕:最怕,只怕。塞雁:去年由塞北飛來的大雁。

賞析

古稱“立春”春氣始而建立,黃河中下游地區土壤逐漸解凍。《歲時風土記》:“立春之日,士大夫之家,剪綵為小幡,謂之春幡。或懸於家人之頭,或綴於花枝之下。”南朝·陳·徐陵《雜曲》:“立春歷日自當新,正月春幡底須故”。開篇用典,妥帖自然,不露痕跡,正是“使事如不使也”。而以“嫋嫋”形容其搖曳,化靜為動,若微風吹拂,更見春意盎然。但一接意緒悽迷:“無端風雨,未肯收盡餘寒”。手法頗似李清照《永遇樂》:“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都非只指自然界的天時變化。“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意思是說:如今已立春,去年秋日南來的燕子正往北風,或許它們今夜會夢宿西園吧。“西園”,原指供皇帝遊獵的場所,因其地處京城西郊,故稱西園。《後漢書》卷八《孝靈帝紀》:“中平五年八月,初置西園八校尉”。北宋都城汴京西門外,有瓊林苑,亦稱西園,此應指後者。從“年時燕子”句看,此詞大約作於辛棄疾南歸後不久。寄情於燕,令人尋味不盡。“黃柑薦酒”,黃柑釀製的臘酒。“青韭堆盤”,把韭菜等裝到五辛盤裡。據《本草綱目·菜部》稱:“五辛菜,乃元旦、立春,以蔥、蒜、韭、蓼蒿、芥辛嫩之菜雜和食之,取迎新之意,號五辛盤”。故蘇軾《立春日小集戲李端叔》詩去:“辛盤得青韭,臘酒是黃柑”。“渾未辦”(還未辦、全然未辦),情境大異,如此良辰,其情緒之悵悵,浮漾紙面了。

下片繼寫“春已歸來”。試看:東風著意,她吹得梅花微綻,清香四溢;柳吐金絲,柔條婀娜;似乎一點兒閒空都沒有。可是偏於此前冠以“卻笑”二字,既淡出了“薰梅染柳”,春情畫意,又可見實中有虛,虛中有幻,在此“立春日”,不過是美麗的想象而已。緊接一轉說東風還會忙裡偷閒:“又來鏡裡,轉換朱顏”。頓挫盤鬱,至此始托出真情:“清愁不斷,問何人、會解連環?”《戰國策·齊策》六:“秦始皇(一作昭王)嘗使使者遺君王后玉連環,曰:‘齊多知,而解此環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椎椎破之,謝秦使曰:‘謹以解矣。’”此以清愁綿綿如連環不斷,無人可解,極言愁之多且深。最後一語破的:這愁是怕見花開花落,更是最怕去年由塞北來的大雁卻已先我而北還!那麼,這愁便也“憂端齊終南,澒洞不可掇”(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了。

這首詞處處切《立春日》題目,以“春已歸來”開篇,寫民間是日歡樂習俗:嫋嫋春幡,黃柑薦酒,青韭堆盤,而自己對天時人事卻別有一番感觸:燕尚“夢到西園”,塞雁尚有鄉國之思,何況“渡江天馬南來”志在恢復中原的辛棄疾,能不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往日不堪重記省,為花長把新春恨”(《蝶戀花·戊申,元日立春,席間作》)。與此篇同一感慨。賙濟《宋四家詞選》眉批稱此首:“‘春幡’九字,情景已極不堪,燕子猶記年時好夢。黃柑、青韭,極寫宴安酖毒。換頭又提動黨禍,結用‘雁’,與燕激射,卻捎帶五國城舊恨。辛詞之怨,未有甚於此者。”雖說扯遠了些,但他畢竟看出了詞的主旨,與昔人詠節序的“率俗”之作迥異。不過“辛詞之愁”,並非“未有甚於此者”。如《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賀新郎》(“綠樹聽啼鴂”)等,而前者因“詞意殊怨。……愚聞壽皇(孝宗)見此詞頗不悅”(羅大經《鶴林玉露》卷四)。只是此詞藉詠節序以抒國事,悲慨窒塞,鬱結於中,辭淺意深。稱得上是一篇“不必劍拔弩張,洞穿已過七紮”(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一)之作。